5月9日是俄罗斯的胜利日,是纪念卫国战争胜利的日子,也是俄国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每年到了这天,莫斯科红场都会举行盛大的阅兵仪式。而我在海滨小城索契遇见的庆典,更让我体会到这一天在俄罗斯民众心中的重大意义。
索契是度假胜地,也是2014冬奥运的举办地。“胜利日”全国放假三日,因此我得空来这里观光疗养。9日早上,我和友人原本打算去里维埃拉公园,但行到半路,公交车突然停了。司机转身对大家说,由于胜利日游行,车只能开到此处。
我们好奇地下了车。眼前,但见潮水般的队伍从道路拐角处不断涌出来,逐渐铺满了整个疗养大道(索契主街道)。行进的队伍以中学生的方阵打头,穿着整齐的校服,唱着军歌前进。跟在其后的是群众队伍,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带着孩子的中年人、穿着军装的军人……每个人的胸前,都佩戴着象征胜利的乔治丝带,一手拿着鲜花,一手举着木牌,木牌上是军人头像,下方标着人名。我本以为那些是战争英雄的照片,但和其中一个举了两个木牌的老年妇女攀谈后才得知,原来照片上都是这些游行者的家人,是在伟大卫国战争中牺牲的先烈。她的木牌两面都有照片,分别是自己的爷爷、爸爸和两个哥哥。她告诉我,二战中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人牺牲,她所在的那个村子几乎没有一家有男人存活下来。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湿润了。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长达数公里,上万个小木牌从我眼前走过,我仿佛看见尸横遍野的战争现场,看见成千上万个烈士英灵,看到母亲、妻子和女儿那无尽的泪水,那样的冲击胜过任何语言、任何战争电影。
我们就这样跟随着游行的队伍一直慢慢向前,不断有人自发加入。街道沿路放置着大音响,一路飘扬着《喀秋莎》等各种战争歌曲,有时欢快,有时忧伤。游行的人们自发地跟着音乐声高唱着歌,队伍中不时有人高喊“我们胜利啦!”“胜利日万岁!”“俄罗斯万岁!”“上帝保佑俄罗斯!”“和平永远属于我们!”等各种口号,接着便听到人们齐声高呼:“乌拉……乌拉……乌拉!”(俄国士兵在冲锋时通常高喊“乌拉!”)眼泪、欢笑、骄傲交织出现在他们的脸上。
最后游行队伍走到中心广场的塑像面前。那是一座纯白的石雕,一个护士抱着受伤的战士瘫坐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位医生,双手摊开,满脸痛苦且无助,让人不禁叹息,战争又抹杀了一个生命。塑像下方是无名烈士墓,人们或将手里的鲜花送到墓前,或送给战争老兵,与他们合影留念,久久不愿离去。
整个游行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最大的亮点是孩子和老兵。孩子的数量接近一半以上:除了中学生的方阵,稍大点的小孩都由父母领着,而那些还在襁褓中的则由大人推着婴儿车前来。总之,几乎每个家庭的孩子都来了。孩子们大多穿着军装,举着自家的先烈相片,满脸的骄傲。我想他们的父母们一定告诉过他们,这些先烈是家族的荣耀,是民族的骄傲,要永远铭记历史,感恩和珍惜先辈们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和平。
老兵则是另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虽然大多已经年迈,但都身着军装,胸前挂满整齐的勋章,今天是他们的节日,他们将收获来自同胞的最高敬意。我注意到一位老兵坐在轮椅上,由家人推着前行,不断有人上来向他献花,老人用颤颤巍巍的手接过鲜花,眼中噙着泪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又将手中的鲜花送给穿着军装的儿童们。我想,这就是传承吧。
整个索契都沉浸在庆祝胜利的欢乐气氛中,却触动了我心中的隐痛。俄国人的“抗战”用了4年,而我们国家的抗战又岂止4年?俄罗斯到处都是纪念博物馆、无名烈士碑、长明火,每年胜利日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祭拜无名烈士墓甚至已经成为年轻人结婚的重要传统。正如今日的广播中所高呼的那样:老兵们,俄罗斯不会忘记你们,俄罗斯的后代不会忘记你们!这对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所启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