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吊”是江浙沪一代的方言,即铜壶。余少时常听爷爷余志达先生谈起曾祖名医余春荣的往事。曾祖早年在浙江老家行医,事发光绪年间,时有一赌徒,家中已然徒有四壁,还是滥赌成性,不改恶习。福在他有个好娘子,不弃他,责骂后反宽慰、鼓励,要他改恶习,靠勤劳。
有一次,此徒更把心爱娘子当押账,生生输上赌台。眼看恶霸账主要去抬人,此徒急、恼、悔恨交加,便奋力阻止,拼斗恶奴,终因寡不敌众,被打得遍体鳞伤。恶霸言:“要么交娘子,要么给老子留下一只手。”毕竟深爱娘子,五味并涌心头,他发疯似地推开众人,抄起薄刀,手起刀落,把自己左手四指齐刷连根砍断,就连拇指也未幸免,被砍去一节。顿时,血流如注,众人皆骇!
眼见快出人命,恶霸开溜。赌坊中亦有乡邻,有仁者便去通知他娘子,请医来急诊。一名医闻讯赶来,曰:“七把火钳烧红,轮番烙,可止血。”大家都摇头,这不是上刑么?突有人喊:“去请余先生!”众恍悟,奔寻而出,驾抬曾祖急急而至。此刻血仍流,命旦一夕,曾祖立诊曰:“无妨,七把铜吊灌满凉水,轮番浇,血必止”。“水能克火,亦能消毒止血。”依其言,血果立止。再辅以精研外敷草药和内服汤剂,终救回此徒一命,余春荣自此医名大震。曾祖后应邀赴沪开诊,救过不少人性命,解除了更多人的痛苦。
铜吊乃江浙沪民间常用水器,到曾祖手中却成了救人的法宝,吾等后辈皆惊叹、佩服!时至今日,每当看到铜吊,就好似看到了从未谋面的曾祖救人的场景,心中荡漾自豪。
家传有序,从爷爷到伯、父、叔一脉相承,各有所长。爷爷当年谈曾祖的这段往事,说者无心,岂知听者有意,叔父余茂基自小将此往事铭刻于心,从此立志学医,终成。他始终记得爷爷的祖训:“医者,艺也,艺高方可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