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鸡饭大名鼎鼎。我在新加坡吃过一回,去的是一家有名的路边店,听说这家店的掌门人是一个老太太,年纪很大了,具体事宜都由家人照管,她只坐在柜台后面当LOGO就是了。我们去的时候,看到老太太果然端坐在柜台后面,跟她背后的财神塑像一样端素笃定。
那顿饭吃得舒服。一个大餐盘端上来,糯滑细嫩的文昌鸡配青菜和米饭,再配一个蘸碟。爽口、家常,营养和味道齐全。哦,这就是海南鸡饭。
2013年年初,去三亚呆了几天,心心念念再吃一回海南鸡饭。同行的朋友也说一定成全我这个愿望。我们只要坐在馆子里就问人家:有海南鸡饭吗?人家说,有。再仔细打听,这里的海南鸡饭其实是传统型而非新加坡那种改良型,制法一般是在热辣油锅中下鸡油和蒜蓉爆香,然后加滤干后的米饭翻炒,再加鸡汤和盐焖煮而成。煮好后将这种米饭捏成饭团,配上文昌白切鸡,这就成了具有资格的海南鸡饭。
这么说来,新加坡那顿海南鸡饭,重点是鸡;而三亚的海南鸡饭,重点在饭。对于我来说,后者就太油腻了,于是放弃。
海南我只去过三亚。十几年前,2000年年底去过一次,参加《城市画报》的笔会。那次的三亚行,留在记忆中是跟一大拨当时风华正茂的媒体朋友在海边晒太阳,还有就是晚归的大巴上跟着车内音响播放的披头士的CD,集体合唱《黄色潜水艇》。至于说那次在海南吃了什么,真没什么印象了,好像就是各种海鲜。我是一个西南腹地长大的人,恰恰对海鲜很隔膜,是很喜欢吃的,但吃了后很难在味蕾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我逐渐发现,我每到一个地方,事后的回忆基本上都是以一样或几样印象深刻的食品为中心点向外辐射发散。这个特点主要体现在国内的旅行。国外旅行因异域风情占了上风,注意力有所转移,食物在记忆中的重要性自然有所下降。我去过国内很多省份的地区或城市,现在回忆起来有好些已经一片模糊,但吃得很好很别致或者是吃得很差很难过的地方会很清晰,连同当时的环境、风景、同行的人以及自己的心境,都会因食物这个中心点而一一浮现出来。终于理解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为什么把童年时期的玛德莱小点心作为叙述出发点了。
味觉的记忆很深、很隐蔽,同时也很顽固,所以回忆一般都是由食物引发而起;尤其是像乡愁这种特别飘渺、脆弱、伤感的情绪,往往就是猛然间的一口食物,突然就把童年、母亲、家乡……拉到了面前,之急速之清晰之遥远之亲切之冲击之不可追,令人一时间难以自持。所以有类似一口热汤下去一汪清泪涌出这种说法。真不是修辞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