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澧河岸边,每年的汛期,我们这里家家户户都要组织人力物力抗洪防灾。
那年,我们遇到了百年一遇的险情,解放军官兵来增援我们的时候,洪水离堤岸不足二十厘米了。洪水就从我们的眼前匆匆流过,看得我们是眼睛发花头发晕。抗洪救灾持续了三天三夜,由于军民的共同努力,水势变得平稳且缓缓下降,上级部门打来电话说险情已经基本控制。极度疲劳的官兵们接到命令,原地休息,附近的乡亲们也送来了香喷喷的晚饭。这些年轻的战士们一下子变得腼腆起来,再三推让,直到大家都端上了饭碗,他们才开始吃。
休息时,我和四川籍的小罗靠得很近,他在临睡前紧紧地握了一下我的手。就在我们熟睡的时候,“哗啦”“扑通”的声音沉闷地响起,惊醒后,我不禁大吃一惊,我们身下的河堤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中,突然坍塌了大半部分,我们几个的小腿已经全部悬空。我们爬起来本能地往后撤退,突然发现刚才睡在最外边的村支书不见了!水性很好的小罗一边请示队长,一边和战友架起了冲锋舟,在黑暗中驶向波涛汹涌的河面。
看到滚滚的洪水,我们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纷纷向下游跑去,焦急地用手电筒照着狰狞的河面,大声呼喊着,希望有奇迹发生。余下的时间,我们只是盯着河面,等候消息。黑暗中,只有洪水冲击河岸的啪啪声和猫头鹰那凄厉的嚎叫。
黎明时分,就在大家望眼欲穿的时候,小罗他们回来了,冲锋舟上果然坐着快要虚脱的村支书,我们不由得紧紧拥抱在一起,泪水簌簌地无声滑落。原来,村支书被卷下去后,凭着识水性,奋力往岸边游,可水流太快,根本不能控制;后来他又抓住了一棵大树,勉强支撑。就在他绝望的时候,听到了小罗他们的呼唤声。救了人的小罗面对大家的感激,只是憨笑着,一脸的疲惫,一会儿就歪在我身上睡着了。
洪水在当天基本退完了,小罗他们也随部队开拔了。由于匆忙,我们没有和他们说一句告别的话,更没有送任何礼物,甚至我都不知道小罗的大名,只记得他那圆圆的脸和那双略带稚气的眼睛,还有那晚睡觉前的紧紧一握。
又是一年汛期到,今年的防洪任务相对轻松。但我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小罗那憨憨的笑脸和矫健敏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