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巫师的解释

　　欲望在生命的临界点上沸腾。刘强一翻身，身子硌着了自己衣服口袋里的那本《圣经》。他的心一阵颤动。他眨了一下眼睛，目光穿透朦朦胧胧的绿，好像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那是江南的初雪，清新湿润，雪里有嫩黄的腊梅怒放，还站着一个跟雪一样纯净白皙的姑娘……那分明是他的皎皎。

　　那遥远的、温柔多情的雪，终于平息了他欲望的火种，理智从心中升起。他想这座小屋，仅是他人生流浪生涯中的一站，他切不可在此沉湎停留或坠入险境。而这时她却正在撕他咬他，在他光滑的肩膀上弄出深深的牙印，像一头真正发情的母兽……

　　突然，那薄薄的没有上锁的门被哐啷撞开，闯进来十几个人。他们提着绳子、棍棒和长刀，而为首指挥的，正是那个瘦长的巫师！ 

　　两个部族汉子上来就把刘强紧紧按住。那巫师拾起刘强的衣服，示意两个汉子松手，让刘强将衣服穿好。就在这时，刘强口袋里的那本《圣经》掉了出来。巫师刚弯腰捡起，愤怒的“公主”上前一把将它夺了过去，并且直着喉咙跟巫师大声叫嚷。巫师不慌不忙，从怀里摸出一块鸽卵大小的刻着符号的绿莹莹的石头来。她见过那石头后便不吭声了。

　　刘强被押回寨子，关进了一间小石屋里。巫师踱进屋子，对刘强说：“年轻人，嘎德公主不会来救你了。”刘强吓了一大跳——他说的竟是汉语！愣了一会，他才反问：“你……你是什么人？”巫师沉着地摇摇头，把一盏燃着的松脂灯放在墙角：“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就像我也不问你一样。”过了一会，他才叹口气说，“年轻人，信命吧！”

　　“不，我不信命！”刘强愤怒地反驳。

　　巫师似笑非笑：“年轻人，我要告诉你的是，凡是擅自闯进这个部落的外族人，没有一个能免遭砍头命运的！”巫师不理会刘强那恐惧的目光，只顾继续说下去，“这个部族，翻成汉语叫山青族。他们没有文字，谈不上什么文化历史。但他们有自己的语言、信仰和习俗。他们生活在绿色的丛林里，崇拜绿色。”

　　见刘强在乖乖地听，巫师又说：“还记得他们祭祀的那个大峡谷吗？那大峡谷神秘莫测。在春夏之交，早上太阳照射到里面的时候，会有一道绿光突然射出，持续几十秒钟。这时，还会有奇妙的声音从谷底传来，缥缥缈缈，扣人心弦。山青人相信，那里藏着他们的镇山之宝。他们以生人的肉祭祀。肉丢下去以后，就有候在上面的鹰扑下去抢食。山青人射下鹰，夺回人肉，就会得到粘在人肉上的宝石，认为这是宝神对他们的回赠。”

　　“早晨不是用的牛肉吗？”刘强忽然想起今天清早见到的一幕，顿时对巫师的话产生了怀疑。

　　“在没有生人可祭的时候，只好用牛肉代替。”巫师说，“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他们会怎么处置那些无辜的倒霉鬼的头颅——这跟你有关系。他们将割下来的头颅，丢到草木灰里沤去皮肉，把剩下的一具骷髅取出来挂到进入村寨的大路口。这是这个部落幸运和力量的象征。待到来年再祭宝神时，他们会从中取出一只骷髅，出其不意地丢在不幸闯入者的脚下。如果那人一把将骷髅拾起抱在胸前，那么此人便可视作山青人的朋友，不会被杀；如果那人见了骷髅跳着逃开，他就会成为山青人手里的一个新的骷髅。”

　　刘强听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伸手抚摩着自己的头颅，急急巴巴地质问：“我……我不是把骷髅抱起来了吗？”

　　“这是因为——”巫师晃晃脑袋，慢条斯理地说下去，“谁都看见了，骷髅不是你自己捡起来的，而是嘎德公主——译成汉语，‘嘎德’是宝石的意思——硬塞给你的。当然，嘎德公主是山青人头领——也可说是酋长——的掌上明珠。酋长宠爱女儿，嘎德要什么有什么。问题是，嘎德再骄横也不能违拗部落里的规矩。当然，也算你不走运。若是今天的牛肉能粘上几粒宝石，倒也罢了。偏偏今朝只粘上了几块破石头子儿，因此，酋长非要再拿你去重新祭宝神不可。”

　　“这么说，你们非要这样残忍地杀害我了？”极度的憎恶使刘强忘了恐惧，他觉得自己就要变成一个疯狂的地狱里的恶鬼了，真恨不得扑上去把这巫师的脖子也拧断。可他双手被树皮绳牢牢缚住，一动也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