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当年学外语的情景,课本总是记忆拼图中最容易定位的那一块。中学时学过的《新概念英语》第2册,暗绿封面和开篇的《私人谈话》犹在眼前。大学时用原版的日语课本,最喜欢有《清兵卫与葫芦》的那一册,近乎白描行文简洁的少年题材短篇小说,用作教材十分适宜。“自从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清兵卫和葫芦就断了关系。过了不久,他又有了代替葫芦的东西,那便是绘画。”世情人心的冷暖变迁,两句话交代得清清楚楚。
某人的读书笔记中,写到了傅芸子在京都任教时编的会话课本《小北京人》,编写旅居北京者日常生活所需用语,概述北京名胜古迹亭台楼阁,完全可以作为旧时北京的风物志来读。例如《夏季景物》:“请问北京夏天的‘清凉饮料’属什么好?”“还是酸梅汤罢。这是用酸梅煮了汤,然后搁上白糖、玫瑰、木樨,用冰一镇,凉得扎牙。”四时风景,节气人情尽在其中。“这部《潇碧堂集》带续集,白纸,个头儿宽大,并且有封面,您留这部罢。”“水湿不算甚么大毛病,还有一部竹纸的,有点虫吃,便宜,九块钱。” 这是《厂肆访书》中的对话,听上去像一段古雅的相声。可惜世易时移,优美隽永的课本如今只能当作资料来读了。在实用与文雅,时事与掌故中寻求一种恰当的平衡何其艰难。
1935年出版的开明国语老课本是儿童启蒙读物,课文出自叶圣陶的手笔,图画则由丰子恺绘制。“红花开,白花开,红花白花朵朵开。”词语简单音声流丽,图画是两只瓷瓶,瓶中一红梅、一白梅,枝上花朵繁密,地上落花少许,颇有几分朴素的诗意。小朋友懂的不多,但一定也觉得美。印于1922年的线装小学课本有这样一段:“屠羲时曰:凡盥面,必以巾遮护衣领,卷束两袖,勿令沾湿,栉发必使光整,勿令散乱。”好的课本就是贴身的生活导师,仪表堂堂的民国范儿原来是从小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