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舟山路350弄21号,刚搬进来的时候,是两家人家合住的,一共用8根大条子顶下来的。当时门口是烂泥路,前面还有一条小河浜流过,有点乡下的味道。我先生早年在锦江饭店附近一家机器作坊当学徒工,学成后到电力公司工作。搬到这里来后,东凑西借筹了一些钱,自家开了一个机械作坊。设备有冲床、模床、刨床等,用了两三个学徒工,后来有了一些小规模,学徒扩展到10个人。上世纪50年代,公私合营,并给了沪东机床厂,这个厂一共由14家私营小厂作坊组成,以制造金属切削机床为主,在当时比较有名的。
我们的房子里,住了8个人:我、丈夫、婆婆、小叔子和我的4个儿子,算是三代同堂。我婆婆在南洋烟草公司做生活,我14岁就进香烟厂上班,一直做到退休。
我们刚搬来时,前面有很多空房子,不少日本人、犹太人都在这个地方住过。我们弄堂里住的大多数是宁波人,主要以帮人家打工为主。弄堂口靠东余杭路这一带石库门,住的大多数是拉黄包车、踏三轮车的人。早年弄堂里很热闹,从早上到晚上九点,摊贩进进出出,叫卖“糯米热白果”、“桂花赤豆汤”声不断,声音脆脆的,糯糯的,老好听的。每月月半前一天晚上,就有叫卖长锭的。
弄堂里每天一早,最早的叫声是叫倒马桶。我还记得当年有一首歌,歌名好像叫《讨厌的早晨》,金嗓子周璇唱的:“粪车是我们的报晓鸡,多少声音都跟着它起。”不瞒你说,我们现在还在用马桶呢,不过不是老早底的木马桶,而是都改用瓷马桶了。为啥呢,因为现在木马桶坏了,你到哪儿去找箍桶匠啊?
弄堂里的112号过街楼下,有个摆小书摊的,竖起几块长方形的木板,木板上再钉上一条条木架子,架子上摆满了连环画小书,一分钱可以租看一本。我两个小孩,每逢看到新添了小书,就要问我讨小分币。后来摆小书摊的为了多赚钱,把一本小书拆成两本、三本。弄堂里还有放西洋镜的,又叫“拉洋片”,“拉洋片”的人一来,小孩就吵着问我要钞票去看,看一次两分钱。
舟山路以前马路很通畅,人不多。现在都是外地来的小商小贩,人多得不得了,路都不能走。
我们弄堂里,228号老早是印度教堂,我们这一带是英美公共租界,美国人招募了一批印度“红头阿三”管马路,因为他们头上都包裹着一块红布头,所以上海人叫他们“红头阿三”,还有我们附近一些酒店拉门的服侍生,也都是“红头阿三”。这些印度人在我们弄堂里设了一个印度小教堂。后来印度人回去了,小教堂做了学堂。现在这幢房子住人了。(葛建平 刘莹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