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申遗”,以后每天只有七百个人的名额探岛屿,恰好在这禁令前和闺密去了厦门。在有阳光的下午的鼓浪屿上闲逛,本意是去找女诗人舒婷的住处,但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垂头丧气呆在一个巷子里歇气,走上了一个坡,发现了一扇门,墙上有字“黄家花园”,原来是我本家,一下子来了兴趣,觉得是自家花园,就走了进去。
谁料门内竟别有洞天,三栋欧式巨宅横亘眼前,鼓浪屿上别墅多不胜数,但这里开阔明朗,格外有种大家气象,院子里的巨榕下有三两张桌子,凉风习习,榕叶如雨,配上二十五摄氏度的鼓浪屿阳光格外有一种午后的惬意,我前面正好有两位行色匆匆的姑娘,我跟着她们走到桌边,她们抱了一套福建茶具泡开了茶,我想她们一定是住客,我又那么爱这个地方,顺口搭讪问:这儿贵么?略胖的姑娘一回头说,不贵,最便宜四百多,我是这里管事的,要不要过来坐一坐?
于是就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着聊着,发现这俩姑娘原来都是报社的,我们中间有无数熟人,有风,有茶,有书,还有熟人,自然就亲上加亲,在这个院子里呆了一下午,听姑娘讲黄家花园旧事。原来巨宅是中国第一别墅,解放后不少电影在这里取景,包括《保密局的枪声》、《小城春秋》,它是南洋富商所建,当年此人以一介剃头匠出洋闯荡,从身无分文到巨富,再到回国买下英商的房子,可谓人生巨变。之所以斥巨资建三座府第,一是为了显示财力,二也是用来安顿他的庞大人口,他有五房正妻,十几个姬妾,势力遍布整个鼓浪屿,民国时代更是盛极一时,凡到厦门的达官贵人富商大贾都曾驻步于此,如汪精卫、蔡廷锴。最传奇的是蒋介石离开大陆的最后一夜原来就住在中楼的二楼,第二天早上他就转到黄家另一个坐落海边的别墅,然后乘快艇去了台湾。
经此一说,我们看宅子的眼光又有了些许的复杂,顺着姑娘的手看暮色中的蒋介石曾住的二楼,傍晚的金色阳光下巨宅有一种沧桑寥落的感觉,房子经七十年风雨早已破败不堪,但那架势还在。遥想蒋介石,是否也在夕阳下凭栏远望,是否也曾携夫人在石桌旁对坐无言?
泼天的权势与富贵,终究敌不过岁月无情,雕栏画阁确犹在,只是朱颜改,尽心力花二十万银元运来的意大利云石与满屋金丝楠木又能共几人低首吟唱?倾尽所有雄心天下也不过只得一代富贵,到最后,谁的人生不是去国万里,乡关何处?名利尽化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