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是我公公的生日。我公公严独鹤是知名新闻工作者,他1914年进新闻报,任副刊主笔;1931年,任新闻报副总编兼副刊“快活林”(后改名“新园林”)主编。那时候,他几乎每天撰写一篇“谈话”,针砭时弊,关注民生。为此深受读者欢迎。但也因此遭到黑恶势力的忌恨,受到恐吓和威胁。公公曾收到一封恐吓信,拆开后里面掉出一截断了的手指。抗战时,他因发表爱国言论被日寇宪兵队传讯。上海沦陷后,他愤而辞职,在家过清贫的日子,保持了民族气节。他抨击国民党的腐败统治,用笔同黑暗势力作斗争。当局曾派高官前来劝说,并许诺可以资助其子女出国留学。但公公不为所动。当时越剧演员袁雪芬遭到迫害,上海新闻界伸张正义,给予声援,公公也挺身而出,如今关于这段历史的照片中,还留下了他的身影。
我公公性格开朗、谈话风趣、爱好多样,也喜欢结交各方朋友。有一次海京伯马戏团来沪演出,马戏团负责人竟然牵着一只小豹到报社拜访公公。有一次他带我去文化俱乐部喝咖啡,对面一位个子高高的英俊中年人特地过来打招呼:“鹤老您还那么健朗。”我公公立即风趣地回答:“你仍是小弟弟。”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电影演员刘琼先生。公公动员我去听评弹,那次评弹名家严雪亭在开场时说表道:“严家还有个严独鹤。”公公立即起身向他拱手致意。在众多戏剧门类中,公公最喜爱京剧,尤其钟爱荀派。他和荀慧生大师是知交,荀先生每次来沪演出,都要来我家作客。这在荀先生的日记里多有记载。
我公公思想先进,跟上潮流。我们结婚时正赶上“三反”运动,他就主张我们婚事一切从简,并为我们写了一副对联:同甘须习婚姻法,永好应超儿女情。我俩牢记他的教诲,风风雨雨,同舟共济,幸福地度过了59个年头。
公公一生热爱新闻事业,新中国成立后,他虽然离开了新闻岗位,调任上海图书馆副馆长。但他仍作为新闻界人士当了全国政协委员,为新闻事业建言献策。公公的好友,同是全国政协委员的周瘦鹃先生曾在一篇文章中记载,在一次政协会议的间隙,他见到了周总理。“周总理握着我的手道:‘喔,是周瘦鹃先生!’当下问我的年龄,又问了严独鹤兄的年龄,就说‘好!明天我正好要举行一个座谈会,邀请的全是六十岁以上的老年政协委员,其他六十岁以下的,那只能算年轻人了。’接着周总理又说,‘你和严独鹤先生的发言,我都读过了。很好,很有些新的东西。’”
公公离开我们已经48年了,我很怀念他。2009年,他的家乡浙江桐乡举办了他诞辰120周年纪念活动,并在乌镇建造了一个严独鹤图书馆,还出版了《独鹤谈话录》,他没有被人遗忘,他被载入了新闻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