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画画,是被人硬拽进课堂的。去年二月,我家就近的东华老年大学,新设了一个水彩画班,每周二下午上课,我报了名。谁知到了三月开学的前两天告知,改周三上课了。我因这天已有安排,就毅然退了学。
隔日我接到一个电话,她自报家门:“我是水彩班老师陈造容,周同学你报好名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呀?”未待我答话,她又说:“我知道你时间有冲突,这样吧,你可以不来校上课,我让同学把我的示范作品制成视频传给你,你就在家里画!”我说:“画画我是零基础,纸笔颜料都没准备,匆忙上阵学不好的,算了吧!”她很执拗:“这些我都有,我家跟你家住一条路上,一会儿我骑车给你送来!”这是位什么样的老师呀,热情得让你无话可说。我心想,也许是生源不足开不出班,她才这么盯牢我的吧?
回首以往,我早就有机会学画的。上世纪60年代初,我曾在私人画室练习素描一年,后因从戎而中断;我的堂姐夫哈定是水彩画大家,我与他接触频仍,经常目睹他作画,却没想到跟他求艺;1958年我十九岁,在上钢一厂技术检验科任钢锭检验员,一天来了七八位专业画家到我们车间体验生活。记忆中有严绍唐、钱笑呆、吴青霞、陆抑非、华三川、颜梅华、赵宏本、哈琼文、游龙姑等。车间主任黄三囡对我说:“这些知识分子就交给你领导了!”其时我虽不甚谙美术,但这些人的分量还是有点数的。让我领导他们,实际上就是把他们服侍好!
画家中我最熟悉的是严绍唐,我小时候看过他绘的不少连环画;可惜他耳聋不便交流。陆抑非和吴青霞似乎比较“要好”,总是形影不离;他俩闲暇喜欢拗手劲,陆总是让她。一次我用左手跟他们双手拗,也是赢,他们哪知我原是左撇子改过来的……如今想来,我只要抓住一次机会拜师学画,那现在就不是老年大学的学生而是老师了!
还是说水彩画班。我原以为,学员尽是一些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错了!济济一堂的爷爷奶奶们,给人一种很有“时尚精神”的印象。他们来自本市的四面八方,远的有宝山、闵行、浦东和松江,路程时间比课程时间还要长。大多数学员的文化层次比较高,是曾经的医生、会计、教授、工程师、企业高管、高级编辑等,可说是颇有影响的风云人物。学画,使他们仿佛返回到青涩年代,心里有种难以抑制的愉悦。有的人原想来“玩玩”的,但浓浓的水彩氛围的浸染,焕发了他们潜在的艺术激情,因而绘画进步神速,以致佳作连连。有些学员不甘心仅在室内临摹,于是便深入到山村、老宅、古镇等野外写生,为作品添了野趣。课堂教学是沙龙式的,轻松活跃。学员们聚拢在陈老师周围,观赏她示范作品的即兴创作。她的画,落笔时纸是湿淋淋的,作品完成时仍是湿淋淋的;她的水彩湿画法,技法独特,堪称画坛一绝,有些画家也难以企及。
陈造容是名门之后,科班出身,专业画家;她的许多作品为海内外藏家收藏。她现在五所大学任教,桃李芬芳。仅我们这儿的水彩画班,由于她的领军,已渐有名气,追慕者蜂拥,今年又扩了一个班。
有趣的是,这个班二十多人,几乎全是女生,且是靓姨,被陈老师誉为“美女班”。每逢上课这天,教室门口总有一些男士驻足张望,说是看画的,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