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要去苏州河畔的绿化带散步。浓荫下有个造型别致的小木屋公共厕所。我每次如厕,看到里面总是打扫得一尘不染,还点了香,放着轻音乐。我常与那一对小夫妻保洁工唠嗑。男的姓高,自己戏称是“高所长”,说他俩都是“做一休一”的班头,承包了这个厕所。每天早上五点开门,晚上十点下班,整年无休。他们已经有几年没回老家探亲了,今年把父母接到上海来过个团圆年。
从他那里我了解到,用厕人多的时候,保洁工每隔十来分钟就得进去洗刷马桶,擦干地面——要是有人滑倒可不得了啊。他还说自己的二孩都在上海读小学和幼儿园,好在上海早就不收“入学赞助费”了。但是孩子的衣食、托费、学杂费和补课费,再加上在城乡接合部租十来平米私房的费用……夫妻俩每个月四五千元的工资是很拮据的。那你咋办?他笑笑说,我还接公司的加班——在半夜里打扫几座大桥,增加点收入。休息日我就去“饿了么”当“外卖骑手”,接单多的时候一天也能赚个几百大洋——吃苦受累我一个爷们挺挺挺!
我多次在双休日看到他们的孩子来玩耍。一家人的饭菜是去公司大食堂买的,孩子俩就挤在两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先吃饭,吃什么都像山珍海味一样有滋有味,顿顿“光盘”,小脸蛋像红苹果;绝不像那些“娇娃”挑肥拣瘦,一边吃饭一边还要看电视刷手机。小夫妻吃着残羹冷炙,却嘻唰唰笑呵呵的,快乐指数超高。
我问“高所长”,你一个又高又帅的山东青年为什么不学一点有技术的活儿呢?他苦笑着告诉我,十多年前就来上海打拼,买了一辆二手货车搞物流,既当驾驶员又当搬运工。谁知不久货车自燃,于是赔了钱欠了债,就改行当公厕保洁工了。现在咱一家子生活很安乐,工作也没风险,就希望两孩子今后能在上海考上技校或大学……
在绿地遛弯,我还结识了一对中年夫妻,他们都是园林工人,包干区是一条宽二三十米、长五六百米的绿化带。每天拔野草,剪树枝,修造型,锯死树,有时还要浇水。最累最多的活是拔野草,人蹲着一边拔一边移动,一天要拔七八大袋。幸好公司的福利待遇都不错,夏天还有防暑降温费哩。有一次,他俩还有点得意地向我显摆:女儿已经成了上海人的媳妇。儿子也在上海工作。为了帮他买房结婚,夫妇俩省吃俭用,用积攒的钱帮儿子买房首付。他们还把乡下的几亩自留地和一套私房都租给了外乡人,收取租金凑着还贷……聊着这些家常事,他们满脸都是小确幸和大喜感!
是哟,这些农民工为大上海付出了无穷无尽的辛劳,也渐渐地融入了大上海。哦,几年前央视的春晚有一首《农民工之歌》:“身上沾泥花,脸上挂汗花。为了一个梦,进城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