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我曾经辣海南京西路上海电视台旁边个一爿烟纸店立柜台。老巧个,石筱英就住辣阿拉店后门贴对面个石库门房子里,伊拉个灶披间对牢阿拉店个后门。石筱英是上海沪剧界著名演员,我小辰光跟了伲阿奶辣无线电里听过石筱英唱沪剧《阿必大回娘家》,伊辣戏里扮阿必大个恶去恶来个婆阿妈,印象深刻。晓得石筱英住辣阿拉店后门,阿拉店里四个小姑娘,侪靠廿岁,当年追星劲头也十足,常庄有事呒事个跑到后门去张一眼,看看石筱英辣做点啥。
石筱英吃香烟,伊常常到阿拉店里向来买香烟。来个辰光,伊会跟阿拉茄茄山河,不过讲个最多是,“搿爿店里几个小姑娘侪老老趣个,侬么像老底仔月份牌浪个嗲妹妹,伊么假使唱沪剧扮相一定老灵个。”讲得阿拉几个小姑娘心里向捂心得勿得了。大家侪蛮欢喜伊个。
当年生活用品老缺乏,交交关关物事侪要凭票凭卡计划供应。稍微上点档次个香烟是凭小菜卡供应。一户一旬四包大前门两包牡丹,大前门3角5分一包,牡丹4角8分一包。告咾,阿拉总归事先拿一条大前门一拗两,再拿掉一包,上面放两包牡丹,算是一组。来一个人买,就剪脱小菜卡浪个一只角,剪下来个角,阿拉侪要贴了纸头浪,然后作为凭证,到批发部去进大前门搭仔牡丹香烟,定量供应,相当严格。
有一趟,石筱英来阿拉店里搭阿拉商量,伊讲,伊吃勿惯大前门,觉着搿个香烟忒凶,吃了喉咙里向毛拉拉个,是勿是可以拿大前门侪调成牡丹。搿记阿拉有点吃酸了,一时头浪面孔也有点僵牢了。到批发部去进货,数字碰勿拢是勿来三个。搿哪能办。阿拉也晓得伊个身价,唱戏个喉咙是顶要紧个。阿拉四个小姑娘脑筋骨碌碌转了一圈,有了,拿瘪壳个牡丹香烟买拨伊。运输辰光香烟总归会有点压瘪脱咾啥,本生一点瘪壳子个香烟阿拉侪是硬劲划拨人家,常常为仔搿眼瘪壳子个香烟跟人家吵相骂,现在勿是可以卖拨伊了吗?阿拉可以跟批发部讲,瘪壳子香烟人家勿要个,阿拉只好勿剪小菜卡卖拨人家。后来批发部想想也对,每趟进货伊拉就会多拨阿拉几包牡丹香烟咾啥。搿能阿拉就拿瘪壳子牡丹香烟暗暗叫囥下来,有了几包以后,阿拉就会跑到后门口,拔直仔喉咙叫,石老师来买香烟。一听到叫,石筱英就会笑眯眯个跑过来,谢谢妹妹噢,谢谢妹妹噢,一口软绵绵个老好听个浦东上海闲话,“噢”个声音拖得老长。
石筱英香烟念头蛮大个,靠搿点瘪壳子香烟是勿够个。告咾,阿拉又多出了一桩事体,搭别人卖香烟个辰光,就会轧轧苗头,问人家一句,侬牡丹要哇。有点人做人家舍勿得吃牡丹,倒底牡丹要比大前门贵1角3分,会有人想拿牡丹调成大前门。就此阿拉做起了“中介”,调下来几包牡丹积起来再卖拨石筱英。不过,有辰光也会看豁边,拨人家翻白眼,触霉头,冲侬一句:我做啥勿要。呒没关系,套用现在一句时髦个闲话,阿拉终究帮石筱英圆了伊个“牡丹梦”。
石筱英也是蛮感激阿拉个,记得有一天伊兴冲冲拿仔四张天蟾舞台个沪剧票子来送拨阿拉,讲:“搿是我学生马莉莉个一出新戏。”
四十年过去了,石筱英老师也已作古,不过,石筱英来买香烟个样子,搿天伊拿票子来个样子,我是勿会忘记脱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