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您还没有把您的身份告诉我
不久,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很高、很瘦的男人。他进来时,我发现他头顶几乎全秃,额头很高,有一双深陷的眼睛。我注意到藏书室跟一个化学实验室相连,他刚才就是在那里忙碌。在他身后,我看见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杂乱地摆着试管、蒸馏器、小口瓶、大玻璃杯和咝咝作响的本生灯。来人身上有一股强烈的化学品的气味,我虽然很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性质的实验,但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华生医生,”他说,“抱歉让您久等了。有一个棘手的问题需要我去关注,现在已经有了丰硕的结果。给您倒酒了吗?没有?昂德伍德的恪尽职守是毫无疑问的,却不能说是一个特别体贴周到的人。不幸的是,在我这个行业里,是容不得挑肥拣瘦的。我相信在刚才的长途旅行中他对您多有照顾。”
“他甚至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我。”“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我也不打算把我的名字告诉您。不过时间已经不早,我们还有正事要谈。希望您跟我一起共进晚餐。”“我不习惯跟不肯做自我介绍的人共进晚餐。”“也许是这样,但我请求您考虑一下:在这座房子里什么都会发生。要说您完全受我摆布,听起来有点夸张和愚蠢,但事实就是这样。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没有人看见您来到这里。如果您永远不从这里离开,全世界都不会有人知道。因此我建议,在您面临的几个选择中,跟我一起愉快地共进晚餐是比较可取的。食物比较简单,但酒很好。餐桌就在隔壁。请这边来。”
“我非常希望认识您,华生医生。”东道主一边给自己布菜,一边说道,“也许您会感到意外。我是您的一个忠实崇拜者,读过您写的每一篇故事。”
“您还没有把您的身份告诉我。”我说,“您能解释一下您是谁吗?”
“我是一位数学家,华生医生。不是自夸,现在欧洲大多数院校都在学习我在二项式定理方面的研究成果。我另外还有一个身份,您无疑会称之为罪犯,不过我更愿意认为我把犯罪变成了一门科学。我尽力不让自己的双手被玷污,把那些事情留给昂德伍德之类的人。您可以说我是个抽象思维者。从最纯粹的意义上说,犯罪是一门抽象艺术,像音乐一样。我配曲,别人演奏。”
“您需要我做什么呢?您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除了有幸认识您,我还希望帮助您。更重要的是,我希望帮助福尔摩斯先生。两个月前,我给他寄了一份纪念品,邀请他调查一下如今给他带来这么多痛苦的事情,很遗憾他没有予以关注。也许,我应该表达得更直接一些。”
“您给他寄了什么?”我问,其实心里已经知道了。“一截白丝带。”“您也是‘丝之屋’的!”“我跟它毫无关系!”他第一次以恼怒的口气说话。“但是您知道它是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这个国家发生的任何邪恶行径,不管多大多小,都会引起我的注意。我在每个城市、每条街道都有线人。他们是我的耳目。他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我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可是他再开口时,话题却变了。“您必须向我做个保证,华生医生。您必须拿您认为神圣的东西起誓,永远不把这次我们的见面告诉福尔摩斯或其他人。永远不写,永远不提。万一您知道了我的名字,必须假装是第一次听说,对我一无所知。”
“您怎么知道我会信守这样的诺言呢?”“我知道您是一个恪守承诺的人。”“如果我拒绝呢?”他叹了口气。“我告诉您吧,福尔摩斯的生命面临巨大的危险。更重要的是,如果您不按我要求的去做,他将在四十八小时内死去。只有我能帮助您,但您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我同意。那么,‘丝之屋’是什么?在哪儿能找到它?”“我不能告诉您。我希望我能,但是恐怕福尔摩斯必须自己去发现。首先,我知道他有能力。同时,我已经向您承认我是个罪犯,但我不是一个衣冠禽兽,华生医生。我不残杀儿童。我认为自己是个文明人,在我意识里,有一些规则是不可侵犯的。因此,当我这样一个人发现并认为一伙人的行为——罪行——跨越了雷池,我会怎么做呢?我可以告诉您他们是谁,在哪里能找到他们。我可以告诉警方。但是,如果这样做了,我的声望就会受到极大的破坏。”
【英】安东尼.赫洛维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