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敌人夺去了外公年轻的生命
这一对儿从遥远的南方长途跋涉而来又饱受战争磨炼的夫妻,面对他们的爱情结晶,欣喜若狂。他们的姻缘结在延安,孩子生在云阳,于是便起名安云,乳名安安。他们满心希望孩子永远记住延安,一生平平安安。新中国成立后,母亲在北大中文系读书时向报刊投稿,开始使用笔名“邵华”,后来,和父亲结婚登记时,她写了“邵华”。从此“邵华”就成了我母亲的名字。
我母亲的诞生,给外公的生活增添了更多的乐趣。他除了工作之外,就是回家逗孩子玩。他不是抱着我母亲在屋里走来走去,就是给思齐唱歌,讲故事。有时,在照料外婆和他的宝贝女儿方面,也闹过不少笑话,急出一头大汗,心里却又美滋滋的。而我母亲的身边,也放满了伤残的伯伯叔叔们送来的小玩具。这些叔叔伯伯,对这个胖嘟嘟的可爱的小生命都疼爱得不得了,用那一双双握惯钢枪的大手,像抱着炮弹一样抱着母亲传来传去,有的还用硬楂楂的胡子亲吻母亲的小脸蛋。看着他们那一个个笨拙的样子,外婆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却又不好去阻止。几十年后,外婆和母亲开玩笑:“邵华在娘肚子里就听到口号番号军号声了,生下来听的又是枪声炮声秧歌声,也算‘三八式’老革命了!”
1939年8月12日,为了培养党的高级干部,中央军委决定让外公外婆和另外几位高级干部去苏联学习和进修。同时,这几家的家属和小孩子也一同前往。
头一回坐飞机,头一回去苏联,大人小孩都乐不可支。但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次遥远的异国之旅不仅关山重阻,半途而废,而且将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冥冥之中,上天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飞机两次发动都失败了,到第三次才发出让人欣喜的轰鸣。一个多小时后,飞机降落到兰州机场,但通往苏联阿拉木图的飞机却要等到三天之后才有消息,大家只好到兰州八路军办事处借宿。一天、两天……一两个月过去了,八路军办事处党代表谢觉哉和主任伍修权想了许多办法,然而还是没有机场的任何音讯。滞留期间,外公和外婆结识了谢觉哉的夫人王定国和伍修权的夫人张学莲,碰巧她们俩先后生孩子,外婆便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她们的义务,从此和两人结下了深厚友谊。
有一天,谢觉哉终于打听到有一架包机去苏联,好不容易花大价钱订上了机票,本想这回就会直达苏联了,谁知飞机到了迪化(今乌鲁木齐)竟然出了故障,而飞机又鬼使神差地在修好之后自行飞走了。大家只好失望地去新疆八路军办事处继续等待。
几天后,外公等人面见新疆督办盛世才,请求他出面协调飞机。盛世才却以苏联方面派不出飞机为由,搪塞了过去。以后陈潭秋提出送他们回延安时,盛世才却心怀鬼胎,说眼下内地形势复杂,等情况好转后再送他们回去。大家只好抱着一线希望,焦急地等待着飞机。
然而,盛世才却在狼顾鹰视,权衡得失。随着国际国内政治形势的逐步恶化,他开始排斥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逐步滑向罪恶的深渊。1941年1月,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爆发,国民党中统特务头目季源博也与盛世才眉来眼去,策划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年5月,大家拖儿带女以郊游为名,来到地处迪化东郊的风景区水磨沟,准备召开秘密会议,研究党内整风等事项。担任党支部宣传组长的外公发现了一处带有廊坊的小桥,那里游人稀少,正是一个召开秘密会议的好去处,便前去察看。谁知年久失修的木桥突然坍塌了,外公掉进小河里,身体多处被木头撞破,鲜血直流。回来后,外公开始发高烧,看到情况严重,人们把他送到了迪化南关医院。谁知这时,一个恶魔的阴影却向外公扑来。
原来,医院的一个外科医生是个被苏联通缉的白俄罗斯人,他对苏联共产党怀有刻骨仇恨,自然也视中国共产党人为敌人。盛世才借刀杀人,选用这个白俄医生最能掩人耳目。本来,外公只是外伤,不会有危险的,治疗和休养几天后就可以出院,这个白俄医生却以治疗为由,给外公注射了一剂毒针。1941年6月12日,这是我们全家永远铭记的日子,敌人以这种卑鄙的手段残忍地夺去了外公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