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取消最后8分钟交易结果
多年后,尉文渊说起这一点,言语中仍旧是充满遗憾:“交易所是有心回天,无力杀敌。技术系统跟不上去,没有技术手段控制,你光搞规则是没有用的。说白了,碰到这种不负责任行为的发生,你那些个规则只能防君子,防不了小人。”但尽管如此,保证金控制和持仓限额这两条规则,仍是明文公布并得到市场各方认可的、维持上海国债期货市场运转的基本法则。反观万国证券最后8分钟分23笔打入的2070万口空单,如果真要算的话,那是既没有足够保证金,也远远超出了持仓额度的限制;而这些空单中有1044万口成交,其中还存在明显的联手对倒行为,更有人为严重扭曲当日结算价格的故意。所以,从交易所的角度来看,违规交易造成的利益格局改变是不能认可的,否则变成了鼓励违规。
晚上10点钟,经过反复讨论、争吵、分析,“取消最后7分47秒的交易”的《上海证券交易所公告》已经写好交到尉文渊手里。尉文渊看着这一页纸的公告,陷入了沉思……尉文渊要求手下暂时别将公告发出,他一个人呆在第一交易大厅里默默地坐了一个小时。
多年后,尉文渊曾与笔者说起他在证券交易所工作时,有过的两次完全颠覆他倔强性格的内心挣扎:
在筹建的五个月里,应对着千头万绪、纷繁复杂的工作,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当时给我的感觉,一开始还雄心勃勃,就想快点把它搞好。搞搞搞,后来感觉太难了,时间来不及了,慢慢就有一点听天由命。这种感觉不能跟别人说,当时我只能听天由命。有一次开会,正在商量工作,我坐那儿突然就流眼泪,当着大家的面就哭了。当时就觉得很绝望,一直到开业的时候,很多工作都落实不了,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能。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第二次是327事件发生时,那一次不是哭。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着,突然觉得很渺小,觉得完全失控,没有能力驾驭。冥冥中,有一种根本不可理喻的外在力量,让你对它产生一种恐惧、一种惧怕感。突然觉得自己控制不住,无能为力。
万国证券公司的蓄意违规,使得上海证交所面临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承认这部分成交,则大多数做“多”的投资者由盈转亏,将引发社会问题;如不承认,则会影响在这部分成交中受益的客户利益(因为除了万国黄浦C73席位对倒接盘的315万口外,还有将近730万口跟风成交盘)。“平衡来、平衡去,两害相权取其轻。”尉文渊最后在当晚11点,对外发出了决定取消2月23日16时22分13秒之后所有交易的公告。
为进一步摸清情况,研究处理办法,稳定市场情绪,上海证交所宣布24日上午国债期货交易暂停半天,并视周边市场情况,如有必要,全天停止交易。要求于2月27日开始组织协议平仓。
23日这天的行情起伏让不少人连续经历冰火两重天。有许多人在最后8分钟之前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当时有这样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某北方机构客户代表上午打电话回北京,要求总部再想办法筹资,趁行情如火如荼再做1000万进去,但过了一小时后,该客户电话再次打回北京总部,告诉那边说:你那1000万不用筹了,我这边刚才已经赚出来了!可在万国证券的巨额空单打进去之后,所有多仓都被打爆,从赚钱变为亏损。从收市到晚上交易所宣布取消最后8分钟交易这五六个小时里,有多少做多的人被万国证券从天上打入地狱?那晚上在饭桌上借酒消愁的都是先赢后输的多头,没有坚强的神经,中途自杀冤死的可能不会是少数。直到晚上交易所宣布最后8分钟交易取消,这些跌落地狱的多头,才重新从地狱回到人间。
所以在通过公告宣布违规成交无效,明确将对违规者严肃处理,先稳住大部分投资者之后,上海证交所同时对因为宣布违规成交无效而收益受到影响的二十几家券商,连夜召集会议说明情况。向大家明确,如客户投资者有意见,可以向交易所反映,由交易所协调处理。同时,对撤销成交而殃及到的未违规客户的利益,进行详细登记,留待日后协商解决。但是,尉文渊和上海证交所当天需要考虑的最大问题,是不能由此引发社会不稳,出现类似“8·10”事件的社会危机,影响市场改革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