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年少时看多日剧的缘故,从小对外科医生身上儒雅、科学而准确的气息甚是仰慕,若再加些艺术、感性与不羁,配上飞鸟与恰克凛冽的歌声,那真是灼灼其华了。在认识于学波兄之前,我从未在现实生活中结交过左手柳叶刀、右手执寸翰的人。医者,以国画为寄,雅好古琴与古典诗词,这于中医并不鲜见,于西医外科医师却是凤毛麟角。人生识字忧患始,饱读诗书往往容易使人对情感的敏感度飙升,太过蔓缠虬结的心思被蓬勃癫狂的情感裹挟,知识容易成为情的加注和负重,于是很多人只愿意看见自己接受的那部分,失去了必要的视野,然而于兄却在深谙了肉体的短暂与无常后,在近距离见证生死、救死扶伤的职业中,找到了让精神超拔的家园。
于学波别署三柿草堂,安徽明光人,四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医生,画家,复旦大学110周年校庆中,他是唯一入选开个展的艺术家。身为游子,滁州女山湖是他魂牵梦绕的原乡,他的6米长卷《女山湖山水》清逸灵动,遗貌取神,尽显禅道心意,令人神思遄飞。当然我更中意他的水墨小品。那些迥异于奇峰叠巘的寻常小景颇有宋元笔意,看似信手拈来,却静恬玄远,秉怀达观。配文亦是滟涟,“闲水行急船,舟子问故乡”“隔水人家远,野草飞芦花”“小竹一竿风,扫叶入柴门”……我猜想他年少时是个很有效率也很会玩乐的学霸,自有一番忙中求闲,闲中求趣,趣中求静的能力,以平常心破执著心,能把命运的大成掌握在自己手中,对于梗滞也能疏解得水到渠成。他的画作十分“平远”,缥缈含蓄,亦禅亦庄,较之高远、深远,更体现出一种虚静之心。
认识于兄是在书协副主席张伟生的滨江雅集上。晚宴时马尚龙、管继平与我代表东主的写作界友人与李国强、于学波等为代表的医疗界友人坐在了一桌。那顿饭吃得冰火两重天。前半场彼此貌似矜持高冷,实则暗谋契机寻求切入口,后来于兄首先发动了,擎起酒盅先敬我们,我们再回敬,气氛瞬间点燃……如此数个回合,已粗略知晓对方性情。那顿饭吃得大开大合,也见识了彼此恣意抒怀的率真秉性。后来又有数次聚叙,皆是酣畅淋漓,于兄尽显风流蕴藉的医者本色。他的饮酒风格浩瀚恢宏,与他清雅秀拔的画风交相呼应。据说外科医生大多擅饮,因为他们的压力和胆识都是超标准的,酒若不贪,绝对是解压壮胆、提升灵感的利器。微醺时他或炒一盘酸辣土豆丝,或弹奏古琴曲《酒狂》。情动于衷韵自长,摧枯拉朽中透出空灵自在的山林逸气与冰雪心境,那一刻让人获得了无限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