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者的好处是充分自由。没有课程框定,没有考试催逼,阅览室翻书,灯下读书,网上聊书,尽可听从内心召唤,由着兴趣来。但是,享受自由的同时,何妨再加点约束。
漫漫5年,面对中文专业29门课程,倘不是考进华东师大夜大,接受严格制约,凭我这“好读书,不求甚解”的性格,料定会半途而废。真不要轻率地否定教科书构建的体系。经由自学道路成为印度大数学家的拉玛奴贾,会熟练地处理数论领域的顶级难题,却对若干数学基础知识表现生疏,传记作家叹息:“在他身上,知识的局限和知识的深刻程度同样地使人惊奇。”自学者的知识结构容易带有“狭而深”的特点。深,当然好;狭,却糟糕。现代学校设置的课目历经调整,提供的基础知识正具备系统完整性,耐着性子读完它,不啻是给自己取长补短。
我最感激夜大的,是逼着我读完大学英语。成年人读外语,难度陡升。此前有两回,已买来教材,跟着广播学,可惜都3分钟热度,兴奋一过,惰性来袭。据悉,跟学广播英语的逾半数如我般虎头蛇尾。即使有条件请家教,亦非长策。在回答陶亢德如何学日语时,鲁迅的方案是上业余学校,指出个人教授“为博学习者的欢心计,往往迁就,结果是没有好处。学校却按部就班,没有这弊病”。
主要问题更出在学生。在脱离严格监督的场合,一个自学者稍欠自觉,则会任凭兴趣,顺水流舟,避难就易,自我松懈直至自我原谅,还读得好哪一门书?“自学往往是空话,如果不是系统地钻研,那就得不到任何重大成就。”恩格斯致魏德迈信中讽刺的恰好是他们。
自学者,要学会寻觅约束力才好;其物化形式,即夜校、旁听、培训班等等。须知不止老师,同学也能给你约束:济济坐一堂,比试加互助,不知不觉间,“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共同成长。上海市业余工大曾于上世纪80年代作过统计,“文革”前三届共1482名毕业生,嗣后任职工程师、技术科长乃至厂长、总工程师以上者达716人,成长轨迹鲜亮可鉴。查阅一番名家大师传记资料,许多也精于此道——近则有沪上周勤之院士回忆年轻时“我数理、外文、无线电都读,几乎把上海所有夜校的课程都读遍了”;远则有英国“铁路机车之父”斯蒂芬森和美国首席法官沃伦·伯格都曾上夜校,俄国文豪托尔斯泰和涅克拉索夫都当过旁听生,索尔仁尼琴则系函授生……
“自学者”,是上进者永远的别称。约束力,也将永远如影随形。即使迈入中年老年,所谓的“秉烛之明”或曰“学习能力发展弱化”阶段,既然亟需继续学习,也就理应继续寻觅、借助这样的约束和监督。
十日谈
夜大春秋
夜大的文凭到了国外还有用吗?请看明日本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