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醉蟹,更有力的证据是在元代无名氏所作《居家必用事类全集》里头,它详细地刊登了“酒蟹”做法:“于九月间,拣肥壮者十斤,用炒盐一斤四两,好明白矾末一两五钱。先将蟹净洗,用稀篾篮封贮悬之,当风半日或一日,以蟹干为度。好醅酒五斤,拌和盐矾,令蟹入酒内良久。取出,每蟹一只,花椒一颗,斡开脐纳入,磁瓶实摽收贮。更用花椒掺其上了包。瓶纸花上用韶粉一粒,如小豆大。箬扎泥固。取时不许见灯。或用好酒破开腊糟拌盐矾。亦得。糟用五斤。”
另外,明代宋诩所作《宋氏养生部》、清顾仲所作《养小录》、童岳荐所作《调鼎集》、朱彝尊所作《食宪鸿秘》等著作,都辟出专门篇幅介绍“醉蟹”制法,此处不赘。
因此,我们可以说,作为一种产业,“童德大”推广“醉蟹”,厥功甚伟(清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近代著名实业家张謇将“童德大”醉蟹推荐参展南洋国际物赛会,获得金奖;1915年,“童德大”醉蟹在巴拿马国际博览会上再获金奖),但这丝毫并不意味着它有什么“知识产权”,“童德大”拥有的只是商标权而已。有趣的是,上海人一说起“醉蟹”,第一时间总是想到宁波、绍兴、苏州。
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事实也是如此。苏浙沪的家庭主妇们都是收拾“醉蟹”的好手。《舌尖上的中国》热播,上海的汪姐一下子爆得大名,原因很简单:她做得一手好醉蟹。
我深知女人们除了好那一口外,主要还因为受所获河蟹过于“小巧”而不足以餍其挑剔的感觉驱动。醉蟹最具魅力的地方是蟹肉的嫩滑以及深入骨髓的酒气与其他香料混合而成的独特滋味,女人们在完成把一只醉蟹“吸入”口中的同时,树立起“酒精过敏者”不完全是她们的标识形象。
确实,吃蒸煮后的螃蟹和“酒醉”后的螃蟹,是两种相当不同的饮食境界和美味体验。
以我个人经验而言,原先对于醉蟹、醉虾、醉鸡、醉麸之类并无兴趣,不喜欢那种冲鼻的、走味的酒气;总觉得吃醉蟹和茹毛饮血差不多,野蛮。有一回,朋友送来一小瓷坛醉蟹,我看我太太吃得津津有味,泡饭泡平时还多添了两碗,被深深打动,忍不住搛起一只品尝,不料欲罢不能。说实在话,那是做得极好的醉蟹。在这之前或之后,也吃过一点醉蟹,不是贼咸,就是偏酸,或藏污纳垢,抑或蟹肉瘦得像根火柴棒,无甚可观。
总之,吃醉蟹好比接听陌生的电话,是朋友还是中介,就看运气。唯一可靠的是家制及在吃过的饭店品尝。然而,风险犹存:腌制者的手势、蟹的好坏、酒的品种、辅料的增减以及气候冷暖等等,都会成为一只醉蟹优劣的关键因素。有一次,亲戚送我一缸醉蟹,外表看上去很高档,密封也好,便把它“供”了起来,想找个同学聚会的节点贡献出去。偏偏候到了那天,想想这坛醉蟹会不会变质,以致把人家吃坏?于是打开一看,不仅汁水浑浊,气味也已不可闻,当然是一倒了之。所以说,吃醉蟹的风险,不比炒股来得小。
最近看到一只微信视频:有人把一只只活的大闸蟹撬开背壳,里面满是蠕动着的、类似米虫样的小虫子,让人皮肤顿起鸡皮疙瘩。这是最最要不得的状态,也是最为医师诟病的情况。用这类生满寄生虫的活蟹做成醉蟹的话,不说吃坏身子,由此产生的心理障碍短时间里恐怕难以消除。
如果没有十分把握,放弃吃“酒腌蟹生”的机会也不可惜,须知,醉蟹的制法是可以两选的:生醉蟹和熟醉蟹。
生醉蟹不说了。熟醉蟹说来也简单:把煮熟的蟹,放到用酒和其他辅料合成的卤液中腌制。虽然和蟹生比起来,其肉头欠滑润、细腻、幼嫩、入味,但安全系数大大提高,可作推荐。倘若有浓重“醉蟹情结”的,自认“手脚清爽”,且具金刚不坏之身,我愿意把自己激赏的“江南运河宴”上“糖蟹”(醉蟹)的“秘方”偷出来作为“联络图”(《林海雪原》情节线索)进献同好,以供参考:
原料:太湖蟹(40只,每只2两-3两)。调料:生抽500克、绍兴花雕酒1000克、高度白酒500克、冰糖1500克(嫌甜者酌减)、花椒200克、台湾话梅100克、老姜500克、丁香100克。
做法:1.把生抽和糖拌匀,加入花雕酒、丁香、花椒、话梅、老姜,调成醉卤;2.活蟹洗净沥干水分,用白酒杀菌;3.把蟹放入玻璃器皿中,倒入醉卤,压上重物后封口;3.放进冰箱冷藏15天后取出即可食用。
不好意思,诸位,只能帮到这儿了。咱要去吃醉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