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毛脚女婿

　　飞机在虹桥机场落地，平稳地在跑道上滑行，想到即将要见到柳梅、未来的岳父母，小伙子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厉害。前往机场接机的是三个人，除了柳梅，还有父亲柳叶与唐教授。本来说好是由柳梅来接机的，但柳梅一定要父亲陪同，父亲说自己从没见过小伙子，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干脆拉上了唐教授一同前往。

　　唐教授虽说戴着眼镜，但还是第一个看到远远走来的小伙子。唐教授握着小伙子的手说：“你这个‘毛脚’真伟大，三个人来接你。” “毛脚？”小伙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他不解。唐教授哈哈大笑，说：“看来你要做上海女婿，还要多向柳梅学学上海话，‘毛脚’就是准女婿呀。”小伙子难为情地笑了。“这是我爸爸。”柳梅说。“毛丈人，准岳父！”唐教授补充一句。“怎么叫毛丈人？你的新发明呀。”柳叶拍了一下老同学的背，笑道。“准女婿叫‘毛脚’，准岳父还不叫‘毛丈人’呀？”说得大家笑了起来。

　　“伯父，您好！”小伙子很有礼貌地点头问候。唐教授对柳梅说：“小梅子呀，我们两个老头的陪同任务完成了，我与你爸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一步，你陪他先在宾馆里安顿好，晚上我们见面。”说着，唐教授向柳叶挤挤眼，拉着老同学就走。上了车，柳叶问：“办什么事？”唐教授说：“没有事啊，就是我们两根老蜡烛碍手碍脚。”“啊，是这样。”柳叶畅怀大笑。唐教授问道：“怎么样，对‘毛脚’满意么？”柳叶说：“唔，是不错……”“你还是看到照片时的那几句话，比照片上的更精神吧？”唐教授推了推眼镜架，得意地斜睨着柳叶。“是的，是的，你是大功臣，十八只蹄髈不是白吃的呀。”柳叶说。“还有一点更为重要的，这位‘毛脚’业务精，人品好，包你满意。”“你在推销你的产品呀，实行售后‘三包’呀？”

　　柳梅帮男友在宾馆里安顿好后，便陪他上了街，他们还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来到了黄浦公园。两人没有走前门，走到了外白渡桥旁的边门，正好有辆公交车从桥上经过。小伙子指着公交车说：“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是站在这车门口，一只手臂挽着车把子，我用的是‘一指禅’，这样！”小伙子伸出左手食指，做了个指向的动作。“奇妙，这也许是天意，如果那天车上不是满坐，我也不是站在车窗口；如果你没有看到这部公交车，我俩也许也没有了今天。”柳梅感叹道。 “这也是缘分吧？”小伙子说。

　　两人肩并肩，从边门走进了公园，在靠江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江面上白鸥飞翔，船来船往，清风拂面。柳梅问道：“你妈妈的病怎么样？”小伙子叹了一口气，说：“去美国了，妈咪很没有信心。妈咪好像很清楚自己的病情，很悲伤，临上飞机前还告诉了我一件事，她说这件事她已经藏在内心有三十多年了。”柳梅惊讶地说：“什么事这么严重？”“妈咪说，她养育了我三十多年，但我在上海还有一个妈咪，她才是我的生母！”“这是真的吗？”柳梅睁大了眼睛，更为惊讶了。“妈咪说，这是她欠上海妈咪的一笔债，她不说出来，她是不会瞑目的，菩萨也不会原谅她的。我这次来上海，她要我一定在上海找到亲生妈咪。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妈咪在香港的时候为什么天天烧香拜佛，我相信她是在赎罪。”小伙子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柳梅听出了男友的声调有点哽咽，安慰他说：“我会帮你找到你的上海妈咪的，我们一定全力找到她！”“谢谢你！谢谢你！”小伙子情不自禁地紧紧握着柳梅的手，一股热流像电一样通过全身，这是他第一次握柳梅的手，柳梅的一双小手被紧紧地裹在小伙子的一双大手里，有一种被保护、强有力的依靠感。出于少女的羞涩，柳梅慢慢地抽出了手。

　　江面上起了风，大朵的乌云从吴淞口外卷过来，好像要下雨的样子，柳梅说：“我们走吧，爸妈一定在等着我们呢。”两人沿着大马路一路走来，在百货公司里小伙子给柳梅的爸妈各买了一双进口的高档球鞋和羊绒围巾，作为见面礼。他们边走边聊，小伙子对上海的街景显露出浓厚的兴趣，走到一条名叫“三多里”的弄堂口，小伙子停住了脚步，问柳梅道：“这弄堂怎么起了个怪名字：‘三多’，哪三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