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化先生晚年,我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去他的住处探望。元化先生学养深厚,阅历丰富,见识渊博,又爱聊天,每次去都是听他讲:当下时事,文坛旧闻,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常常会谈到的一个话题,是关于书。那几年,他每年都出几本书。他对书的要求非常高,从封面设计,到内页的版式,到书的整体装帧,都一丝不苟,事必躬亲。许多细节,都是按照他的要求修改得尽善尽美,因为他是内行。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他是上海新文艺出版社的总编辑;新文艺出版社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前身,在纪念上海文艺出版社建社六十周年的时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王元化先生。
我和上海文艺出版社也有三十年的交往了。我的第一部中篇小说《市委书记的家事》,就发表在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小说界》杂志;我的小说集《天门》、散文集《过渡年代》、长篇小说《天命》,都是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我对上海文艺出版社抱有感激之情。上海文艺出版社有我很多朋友,老一辈的老师有江曾培、谢泉铭、左泥;同辈的有孙颙、郏宗培、修晓林、徐如麒、魏心宏等;再年轻一些的,像曹元勇、谢锦也很熟,他们现在也都已经是领导骨干了,唉,我们当然应该老了呀!
我总觉得,出版社和文学杂志,是促进文学发展最最重要的单位,是作家和读者的桥梁,特别是在网络兴起之前,别无他径。一个作家成熟之后,最感激的,总是最早发表他作品的杂志和为他出书的出版社。想当年,捧着蓝灰色封面的小说集《天门》,闻着新书的油墨香味,那种兴奋,现在已经很难有了。
《市委书记的家事》的责任编辑是左泥。当年的老编辑真是认真,会提出很多具体的意见,会帮你把最后一道关,包括一个错字,一个标点符号。具体的意见我已经记不清楚了,现在想起来,眼前出现的是戴着近视眼镜、高高瘦瘦的老左,我很感激他。
上海文艺出版社的年轻编辑,我不熟悉了。一个出版社最宝贵的财富就是编辑。在数字时代,或许文学的传播媒介会发生变化,传统出版社也面临着极大的挑战,但决定竞争力的,还是编辑。一个有着六十年历史的老出版社,面对数字出版的挑战,是有应对的实力的。祝上海文艺出版社下一个甲子更加辉煌。
明请读一篇《飞鸿雪泥文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