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了杭州,游人如虎,车行似虫。在学士路凯悦酒店附近,堵车严重,因此也把周围景物看了个饱,发现“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的双语告示牌里,“政府”斗大的英文词Goverment漏掉了n。到了虎跑,弘一大师舍利塔下,见到了乱码字母拼凑成的“文明游览,请勿攀爬”。全国各地多跑跑,这种文字污染到处可见,并没啥稀奇的。
有新闻说,一度号称陕西省重点招商项目、投资2亿多元、2006年评为“陕西最值得外国人去的10个地方”之一的阿房宫景区,由于和国际文物保护的理念相悖,始终未获国家文物局批复,在运营13年后将面临拆除的厄运——取而代之的是规模更大、耗资更多的阿房宫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有人说,原装的阿房宫,为嬴政赢来了骄奢的骂名,山寨的阿房宫也没好到哪里去。与杭州见闻这么一联系,“政绩”二字又浮到眼前。
我不揣卑鄙,贸然设想,当初杭州那些铭牌,配上英语,方便五湖四海的来客,必然成为某官的政绩。如今有游人提出翻译问题,某官乐得“从善如流”,修而改之,新版一竖,则又是一段政绩。一鸡复吃,事虽倍,功亦倍。推论到阿房宫,重建工程浩大,政绩巍然,如今要“依法治国”、“与国际接轨”,又要推倒重来,一旦折腾得灰飞烟灭,看似拨乱反正,岂能不颂政绩乎?
换一块招牌,于匠人是举手之劳。拆一片宫阙,那可要动地惊天了。《阿房宫赋》中学生都会背,开篇“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虽短短十二字,但战争的残酷、自然的破坏、民夫的劳苦,说罄竹难书也不为过,这才是杜樊川的用心所在。今天,战争残酷固然遥远,但自然破坏和民夫劳苦依然存在。造时不论证清楚,拆时不考虑明白,盲目上马,仓促下线,那么坐拥事后之明的今人又能比秦始皇、楚霸王高明多少呢?
回望历史,重建阿房宫的,哪怕有过,也不曾如现在这样规制宏阔,气势磅礴。2个亿——这还是13年前的成本——砸下去,好歹造出了一块景区,美丑不论,至少害处不会特别大吧。何妨留着,卖卖门票,拍拍影剧?一旦拆毁,形同儿戏,又不知后人史书中,将怎么评说我们了。
再说那拟建的国家考古遗址公园,拆掉新阿房宫,就能挖出旧阿房宫?建新宫时,就不打地基,不破坏“考古遗址”了吗?况且,要说考古重要性,付诸劫灰的阿房宫,比起神秘莫测的始皇陵,孰重孰轻?后者开挖的消息,前些年甚嚣尘上,如今冷落不闻,还不是因为我们的考古在技术与体制上存在强有力的掣肘吗?前几日的新闻:万科拿下六朝古都南京的金阳东街G07地块,考古人员准备进场工作,却发现六座古墓连夜被毁了,其中不乏王侯之冢。由是观之,这建与拆的政绩,没有点临深履薄的原则,实在是不好取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