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入了意境,我特别喜欢高晓松写的那首《同桌的你》。
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她进大学时的模样:剪运动型短发,戴一副很普通的蜂蜜黄架的眼镜,几乎是卡着点踏进教室的,用热情的目光向尚陌生的同学扫了一眼,然后向自己的座位径直走去,她的步姿很优美很有活力,像是经过训练的舞蹈演员。
很快,同学间就熟了。她欣赏我贴在学生作品栏里的摄影作品,“你那张‘海上风帆’拍得很有内涵,逆光下的海水,波光粼粼,很有质感。”她喜欢古典诗词,特别是晏几道的,“你看‘春风自是人间客,主张繁华得几时’,这样的真情实感,连皇上看了也大为赞赏,赦免了晏几道的牢狱之灾。”我说,我喜欢现代的徐志摩。大二时,我们不约而同地选修了唐宋诗词鉴赏课。选修课的座位不固定,随到随坐。她和我约定:谁先到,谁保留好旁边的座位。于是,我们成了同桌。
那年,学校组织三好学生去青岛夏令营,我和她都入围。“啊,青岛多有诗意!”她双手合十,仰望天空。我突然发现她的脖子很美。出发前一天,她特地打电话给我:别忘了带上你的相机,海边拍照用柯达还是富士彩卷?我说,用富士彩卷效果好,我已经准备了。
去青岛时,她穿一身飘逸显精神的“海军”服,像个日本女生。我们在维多利亚海水浴场弄潮;沿着滨海木栈道漫步八大关;爬崂山去太清宫——并给她拍下了她至今还珍藏着的倩影。游览时,我们还开心地对诗。她出:花石、黄墙、红瓦,叶舞枝展绿相迎;我对:栈道、沙滩、海浪,风轻云淡鸥翔空。
离开青岛的前一天晚上,她约我去海边坐坐,说喜欢听大海的呼吸。那晚,月色撩人,夜空清澈。我们坐在沙滩上,饶有兴趣地看海浪缓缓起伏,然后很有韵律地将浪花推向岸边。她看着大海深处问我:如果上帝只给你四天,你最喜欢其中哪一天?我说:春天、夏天、秋天、冬天,最喜欢春天。我问:如果只给你一天?她对我微仰起脸,露出美丽的脖子,“白天给我欢乐,黑夜给你做好梦。”
时光荏苒。分配实习单位前,教马列课的班主任倒很通人情,他在班会上说:同学中谁有恋爱关系的,会后可悄悄告诉我,我会安排你们在一个实习单位。但事后,同学中的“鸳鸯”没有愿意暴露的。我毕业论文写的是影视,我和我班的“马尾辫”被分到了电视台;她被安排到了杭州的一家杂志社。
一个月后,她从杭州打电话给我:听说你和“马尾辫”好上啦?
“哪阵风传的?她进大学前就敲定啦。”
“那——我下星期想回上海听贝多芬第九,卡拉扬指挥,机会难得,你弄两张票,我们一起去听?”
放下电话,我去打探,老天哇,听说卡拉扬来指挥,早就轰动了上海,一票难求。我立马把情况告诉了她。她几乎带着央求,让我通过电视台想想办法。
我突然来了灵感,音乐节目栏的女导播为人热情,何不求她?女导播很爽,“票肯定是弄不到了,要不,我带你们上后台听,还能近距离看卡拉扬指挥。那天我在转播车上录这场音乐会。”
音乐会开始前半小时,她赶到了美琪大戏院。那天,她穿得很亮丽。女导播神秘兮兮地问我:她是你女朋友?我说:同班同学。
实习结束后,我突然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都傻掉了。有同学告诉我:她与另一位同学恋爱了。毕业不久,又有同学告诉我:她结婚了。
同桌的你,你好吗?20多年过去了,我的心中唯有深深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