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雾霾锁城,满堂无聊。不要紧的,这样的夜,一样可以有深度厚度和浓度。跟包子在家看电影吃披萨,一向是我家高中生最疏懒闲散的周末生活方式,改在雾霾夜进行,小人极是欢喜雀跃。
拣了家藏碟片来看。有部片子我看过十来遍总有,包子却是第一次看,几乎从第一分钟激动到最后一分钟。深夜看完,小人犹自亢奋,反复回味片中对白,久久赞不绝口。
等包子睡下,我却睡不着了。长夜混沌,起床泡了壶樱花茶。春天里,友人从东京携来的清香好茶,搁到如此的寂寂冬夜,饮来,竟是无眠了。
樱花茶清软,细馨,空灵,弱不禁风。
之二,去本埠著名蟹府,赴个小宴。友人从外埠来,匆匆盘桓仅一夜。于这样的季节,总是应景拣大闸蟹吃一下了。坐下之后,奥妙无穷,左手一枚绅士,右手亦是一枚绅士。推杯换盏,酒酣耳热,方知右手这位,是资深便衣。薄醉之后,人家身世犀利,言语惊人,添尽席上无穷风光。原来便衣生涯,竟是如此好白相的一幕连一幕,真真广了井蛙的见闻。左手这位,初老年纪,恬静安详,一丝不苟。一晚斟茶倒酒频频布菜,呵护得无微不至。如此人生初见,委实不易邂逅。闲话起来,伊人霭霭叹息,讲起伊家乡的一味虾油露鸡,七情上面,美味不可方物,实非言辞可以达意。最后初老绅士静静一句,我要去申遗,韩国泡菜可以,虾油露鸡亦可以。格么,虾油露鸡,出自何方?绍兴也。
那一晚吃的螃蟹,算是顶级货色,可惜,被虾油露鸡搅了局,谁还记得那只平庸蟹?念念不忘的,是那只妖滴滴的绝色鸡。
之三,友人去国离乡经年,深秋里,辗转从远方告诉,患了惊天重病,恐怕回天乏术。听完无语良良久,心疼到一步一惊。友人讲,darling有心,每日微首宋词给我就好,比药好,看看能不能微到365阙,让我多活一年。
于是成了日课,经秋入冬,碧海青天,一夜一夜静心,一字一句,手微一阙宋词给伊。常常是,写着写着,便顿住了,发半夜长呆,想半辈子旧事,心中荒芜得不知所措。生离死别,似乎很合寒冬的心意,却完全不合我的心意,好想好想,永远永远,有那样的友人,在远方某地,可以牵挂可以爱娇。友人娓娓微来,darling不哭,不远不远,就在天堂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