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参观了《从甲午战争到抗战胜利复兴之路》大型纪念展,深切感谢香港各界文化促进会等各有关机构,安排爸爸杜重远有幸列为重要展出,更感谢刘校长、何总编、吴教授、王教授、张教授,你们放下手头紧要工作,不辞辛苦,甚至远道而来,忆叙爸爸为国情深的往事,我们两姐妹陷入深深怀念和感动,爸爸地下有知,亦当含笑。
80多年前,日寇入侵东三省,爸爸实业救国的大型瓷厂被霸占,并被通缉追杀。他流亡关内,转道南方各省市,口诛笔伐日本军国主义令人发指的罪行,呼吁精诚团结抗日。他将沿途所见所闻,投稿于当时销路甚广的韬奋伯伯主办的《生活周刊》《抗战三日刊》等。早在1932年,爸爸就三次来到香港。他写道:“香港山水环抱,水绿山青,状极秀美。楼房齐整,路平如镜,是一繁花美丽都市……”他又记载道:“港埠日人之势力甚微,‘九一八’事变初起,港侨中之激于爱国心者,路遇日人,辄制之死地……昨日抗日十九路军蔡廷锴军长由沪来港,港人热烈欢迎。执国旗,喊口号,万人空巷……”综上所述,爸爸印象中的香港,美丽而爱国。后因宋庆龄移居香港,创办“保卫中国同盟”,爸爸于1937年又来到香港。“保卫中国同盟”目的是动员全世界爱好和平人士以医药,救济物资,供应中国抗日。列名发起人中,还有印度的尼赫鲁,美国罗伯逊,德国托马斯·曼,和我国的孙科,宋子文等。邹韬奋、杜重远、金仲华、艾黎,斯诺,爱泼斯坦等人都是成员。爸爸到港后,除了参加上述会议外,他还继江西,上海,武汉之后,在香港募股办第四个瓷厂。在九龙弥敦道二号,购置了一幢白色小洋楼。那时上海已沦陷,他接妈妈、舅舅来港居住。后因战事紧张,日军已攻占广州、深圳,爸爸和妈妈是从香港辗转飞往新疆。
多年来查阅史料,听妈妈忆述和如今倘徉于一幅幅再现爸爸一生为国情深事迹的大型油画丛中,我们眼前常会浮现出爸爸不同时期的身影——他像一匹被激怒的烈马,昂首奋蹄,视死如归地奔跑、跋涉在祖国山河破碎、生灵涂炭的大江南北。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被五花大绑站在法庭被告席上怒斥:“爱国何罪?我不相信还有法律,中国的法律也被日本控制了……”法庭内外,群情激愤,青年学子痛哭失声,“满街争说杜重远”。
一个漆黑的夜晚,一辆黑色的轿车,将爸爸载至郊区,爸爸闪身进入一个小树林,与等在那里的张学良密谈“联共抗日”的细节。
《庐山勖蒋》这幅油画展现的是:青山绿草,爸爸和蒋介石坐在屋外石桌两旁。爸爸向蒋介石述说他开发大西北的计划,蒋介石颇感兴趣,并委爸爸以重任。殊不知,在此前几天,上庐山的国民党要员,社会名流,教授专家《第一期谈话会》上,爸爸发言,向蒋介石分析,日寇入侵的狼子野心,想极力肃清当时汪精卫一味向日本求和的错误影响,蒋介石似尚在犹豫、等待中,爸爸击桌诤谏:“日本已决心进行一场全面对华战争,谈判均未取得实质性结果,日本仍在不断对华北增兵,局势日趋严重。”1937年7月17日,蒋介石做了“最后关头”的讲话,宣布全民抗战。1938年6月20日杜重远被遴选为第一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同年蒋介石致信:“杜参政员重远兄:函电悉,宣传抗战,边民共奋,良深欣慰。中正印”
随着华北等地失守,爸爸身影愈加倏忽,穿梭......他曾多次晤谈两广总督李宗仁、白崇禧,台儿庄大捷庆功宴上,李宗仁深深感谢爸爸,在其兵源不足时,给予“学子兵”的支援;爸爸又飞回上海,在孔祥熙,宋子文,张公权,杜月笙,熊式辉等财长、名流宴会上,发起为抗战前线募捐。他将捐款和他从江西“光大瓷厂”抽出的股金,购置军需,亲自押车急送马占山转战绥远的前线。卡车陷山路边悬崖,爸爸下来推车,险些堕入万丈深渊;在军阀割据的要人中,爸爸宣传抗日,最顽固的堡垒是“山西王”阎锡山。他与日本土肥原是同学、密友,他欣赏日本很多大政方针。爸爸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反复做他的救亡抗日工作。但他认为只要守住太原,天下太平。他倒蒋,附蒋;联共,反共;抗日又和日。他自画像是:“我在三个鸡蛋上跳舞。”然而当日军控制了他的命脉钢铁煤炭时,当日军进攻绥东,咫尺太原时,当他站在昔日有瑰宝壁画的庙宇宫殿,而今被日军飞机炸弹炸为平地,他握紧第五次来访的爸爸的双手说:“我想起了你以前对我说过的所有的话。”于1936年“九一八”纪念日,他成立了联共抗日的“牺牲救国同盟会”,正式参加了抗战。
爸爸奔波操劳过度,终于晕倒在驶往武汉成都的民生轮船甲板上。他与卢作孚出钱出力将上海、江浙等地重要工业机器运往内地,保存了实力。在疲于奔命的1937年1938年,爸爸还听从周恩来叶剑英建议,挤出时间三渡天山。1939年到达新疆后,呕心沥血地建设抗日大后方。由于军阀盛世才嗜血,投机,叛变,大开杀戒,共产党人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和爱国志士,包括爸爸,壮志未酬,血溅天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