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人习惯称羹为浆。大骨即猪腚骨。
羹与骨,一柔一硬,貌似两种几乎不能融合的物态,且骨是猪骨架中最坚硬部分—腚骨,但两者水乳交融,流注一碗,别具乡土风味。
头次品尝大骨浆,就在瞻岐一家风味餐厅里,一海碗灰溜溜、油汪汪、香喷喷的羹菜。我笑问:这什么菜?像摊泥浆。当地朋友说:瞻岐什么最多?滩涂呀。这就对了,这菜就是用瞻岐最干净的滩涂泥经高温消毒烹制的,你瞧这颜色、这流质……她吃惊地看看菜,又看我,嘴里喃喃:太神奇了,泥居然也能做菜吃……说着,舀一勺大骨浆入口。
这是一个真实的笑话。我想说的是,大骨浆从外观看,确乎很像其产地瞻岐的滩泥。在陌路人眼里,那就是一片盛大海碗里的小滩涂啊。
大骨浆的主料就猪腚骨和小排。把骨头敲碎,早前用火缸煨一夜(现多用高压锅),焐至骨酥如泥,用舌头可舔碎,然后加盐调味,再用预先炒制的早米粉勾芡调糊即可,撒葱花淋香油,上桌。
大骨浆柔滑香鲜,细品之,稠滑的流质中有微小的颗粒,一抿即化,口感极佳,有丰富的钙质。猪骨并非瞻岐特产,早米更是到处都有,乍一看,大骨浆除了貌似泥涂,其中的瞻岐元素似并不充分。
创制大骨浆的是一位瞻岐当地的土厨工。瞻岐地方陆上交通尚未通畅之前,属偏远闭塞之地,往来宁波一趟要三四天计,日子极清苦。当地习俗,哪家遇红白喜事,一般都要闹三天:头天迎客,翌日正日,第三天客散,帮厨要还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主人还要准备一餐。但厨工开菜单时,节俭的主人一般不要求把这餐计入内,通常吃的是头两天吃剩的“续落羹”。当主人为那些剔剩的骨头去向肉痛心烦时,那位聪明的厨工悄然开始了“废物利用”:把那些闲散的剩骨碎肉捡来,尽数丢进一个大陶罐里,然后送进炭火正旺的火缸里煨。翌日一早,厨房里浓香绕鼻。主人惊问何来这香味?厨工笑指正香味袅袅的火缸……
瞻岐大骨浆自此悄然承继下来,成为一方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