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王震坤

　　如果因为有无数的教堂和美丽的城堡，有梵高、加缪等诸多名人生活过的痕迹，就认为法国南部的乡村是浪漫之所，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在我看来，大多数的时候，那里只是一大片一大片宁静到寂寞的天地。

　　唯尚小镇坐落于阿维尼翁到里昂的途中，到达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的午后。贯穿整座小镇的一条街一眼可以望到头，几乎见不到一个人。镇口有一排乡村建筑是一家酒店，每一个窗户用薰衣草色遮阳板挡着烈日，建筑的底层一端是一家小邮局，只一个墙上的邮筒为标志。紧挨邮局的是伸着裸粉色的遮阳棚的小花店，棚下开放着一排缤纷娇艳的盆花，为偶尔经过的车辆绽放地主的热情。

　　镇上有一座CaveStVincent天然岩洞酒窖，乍一看就像双开门的一家库房，有门牌号，门边钉有一块不显眼的铜质铭牌，稍不留心就错过了。打开大门进到里面，才发现真是别有洞天。多数人都会根据影视图像想象，庄园的酒窖不是在建筑物的地下就是应该在那些天然的岩洞里。事实上一路看到那么多的酒庄，全部都是人工建造的酒窖，这样天然岩洞的酒窖因为古老稀有，就有点像文化遗产了。

　　岩洞有一个很长很高的主洞外加许多侧分的支洞组成，一路踩着松软如灰的地面进去，看到每一个侧洞里都堆满了大大小小标着不同年份的橡木酒桶。有的酒桶比人还高许多。岩洞的石壁上，斑斑驳驳布满在阴暗潮湿的空间滋长的菌群，构成帮助酒发酵的环境。在这样的岩洞里行走，感觉新奇和紧张，似乎蕴含着什么古老的戏剧性。酒窖的主人是希腊裔，他许多年前将酒窖买下，把这座酒窖既当做生意，也当做收藏。岩洞入口处放着的几个古老但已经没有使用价值的橡木酒桶，还有一些古老的压榨器械，就是他收藏爱好的摆设，当然也包括这座酒窖本身。站在黑暗潮湿的酒窖里，想到一个希腊人的后裔在当年属于古罗马的地盘上守护一座天然岩洞的酒窖，有点像在作历史的穿越。

　　出得酒窖，在镇上酒庄联合体的售卖部休息，就着酱橄榄和麦棍切片，品尝当地出产的梅洛红葡萄酒。土法腌渍的油橄榄是厚重的咸而酸涩，一颗放嘴里，三日知其味。麦棍片硬韧，得用力掰下放嘴里慢慢咀嚼。小镇宁静得仿佛任何事都不在发生。从我坐的位置望出去，对面是一堵美丽的红砖墙，墙的上三分之一左三分之一处开有一扇窗，下二分之一右三分之一处有一架阳台，都为白色铸铁洛可可风格，周围绿萝缠绕，一辆黄蓝撞色的旅行车停在墙角下。这一切构成一幅装饰画。唯一的动感是窗口有一白净男子在晾一只中国“文革”式样红五星军用书包。他先正面晾好，大概想想不妥，将其反过来。可能想想又不妥，再翻转过来，最后觉得还不妥吧，再反一个面过来。如此这般，一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其间，有一位老者来买酒，穿着塑料拖鞋，拿一个塑料壶状桶。售货员将他引到一个红酒橡木桶前，打开阀门，装满付钱，又唠嗑了老半天。那情景很像我们说的打酱油。

　　在我眼里，这一个小时只是晾了一只书包撕了几口面包、嚼了半颗橄榄、喝了两三口酒而已。但是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了，生命的脚步也作了慢动作处理。

　　这个小镇被法国人唤作长寿镇，因为镇上居住着不少百岁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