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蒲公英的好感缘起于三十多年前的一部电影《巴山夜雨》。影片里,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在田野里徜徉,不时仰起头吹蒲公英,缤纷的花絮随风四散。我不知道这一幕景象,在那个时代,曾经感染了多少像我这样的孩子。自此之后,每次看到蒲公英,我就像是看到了时光的影子,思绪也会随着飘飞的蒲公英花絮,轻轻滑过尘埃。
有一年到东北出差,已是四月春末,河流却刚刚化冻,一副春天姗姗来迟的景象。车行途中,不时看到公路两旁芳草盈膝的山坡上,有人提着篮子,似乎在挖什么东西。到了目的地,我又在街心公园的绿地上,看到有人在做同样的事情。我按捺不住好奇,上前问一个大姐,这是在挖什么。大姐答了一句:“蒲公英。”起初我以为挖蒲公英是用来入药,因为民间又称蒲公英为“尿床草”,说是天然的利尿剂,对水肿病人有奇效。
晚上,当地友人为我接风,席间上来一盘生的蔬菜,一筷子长,作深绿色,尾部还连着一小段根茎,看上去就像是肥硕的芫荽,旁边另配有一碗东北的鸡蛋酱。友人介绍是蒲公英,还夸我来得巧,说这个时节正是蒲公英最鲜嫩的时候,稍迟就老了,再吃也没有那么爽口。我恍然大悟,原来沿途所见的挖蒲公英的人,都是为了赶时令尝鲜而已。我试着夹了一筷子,蘸上鸡蛋酱吃,初时感觉微苦,渐渐地,就有一股特殊的清香散发开来,嚼到最后,舌尖还有些许清甜萦回,就像吃生菜,味道却比生菜更好。
当地友人的吃法也很新鲜,是用一张豆腐皮摊开,夹入一筷蒲公英,再放一小段黄瓜,一小段萝卜,一片白菜叶子,然后把豆腐皮卷起,蘸上鸡蛋酱吃,名曰“大丰收”。有人吃得直打噎,仍感意犹未尽,说是再配上二两米饭,就更地道、更完美了。
也有人觉得生吃蒲公英,味道太苦,遂改成配肉烹炒,说是肉的油脂可以分解苦味。蒲公英用沸水焯过,然后把腌渍好的牛肉下锅以猛火烹炒,至六七分熟再添加焯好的蒲公英。吸纳了牛肉脂香的蒲公英,确实味美清鲜。另一种吃法是把焯过的蒲公英加精肉一道剁成肉泥,然后用鸡蛋煎成蛋皮,再把肉泥摊到蛋皮上,加少许水煎熟,就成了鲜嫩腴润的蒲公英鸡蛋包,是东北乡下的一道家常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