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整理书房,意外发现一只陈旧的信封,是薛范同志多年前寄来的信,读后使我百感交集,久久难以平静!
事情是这样的,我从南市区奉调到市文联工作后不久,接到一封上级转来的人民来信,反映自学成才的残疾人翻译家薛范同志,至今没有工作单位,没有固定收入,希望给予关心照顾。读信后我决定前去登门访问,一看地址不禁愣住了:中山南一路?那不是地处南市区范围吗?记得当年我在区政府任职,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别的什么会,我都不兼任职务,只兼任区残疾人联合会会长一职。”不言而喻,我是想为残疾人做点有益的实事。我和区里的残疾人朋友有些交往,主观上也努力为他们做些实事,却为何连这个“轮椅上的翻译家”薛范的情况也不知道呢?这怎能不令我深感内疚?
事不宜迟,我立马到薛范家去。走进中山南一路的一条弄堂里,找到了薛范同志的家,在这普通工房底层的小屋里,见薛范正坐在板床草席上阅读。我握着他的手,表达的是迟到的问候和由衷的歉意,“我的工作没做好,对不起!”他开始有些愕然,当我说明情况并向他表示:“我们市文联就是全市文艺家自己的组织,包括翻译家协会在内的各协会,都是为文艺家服务的,有责任做好服务工作!”这样,我们就开始了无拘无束的交谈。
原来,薛范两岁时因患小儿麻痹症而下肢瘫痪,小学和中学都是家人背着上完的。1952年十八岁的薛范高中毕业后,考取了上海俄语专科学校,全家都很高兴。可是,当他兴冲冲地去报到时,却因残疾而被拒收,这对他的打击是可想而知的。薛范陷入了痛苦和迷惘之中。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在家里自学俄文,四年如一日地自觉坚持,还常常摇着轮椅到图书馆查阅资料。当他从《苏维埃文化》上读到《喀秋莎》《伏尔加河船夫曲》,被那深邃的意境和优美的旋律打动了,就着手进行翻译,想不到译稿很顺利地在北京的《歌曲》和《上海歌声》同时发表。
从此,如饥似渴的薛范,一面自修大学中文系课程,一面啃外语和音乐史等。1957年7月的一个偶然机会,他第一次接触《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心灵就被震撼了,经他翻译后很快就传唱开来。从此,他被誉为“轮椅上的音乐使者”……
作为翻译家和音乐家的薛范,2007年6月应邀访问了莫斯科,受到热情欢迎。
我在莫斯科访问期间,翻译卡佳姑娘是个中国通,她七岁就被派往北京学中文,同我的交谈毫不费力,在莫斯科郊外游览时,适逢夕阳西下,我们都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以中文和俄文合唱,唱了一遍又一遍。她惊喜地问我:这首歌何以会在中国广泛流传?我就说了薛范翻译这首歌曲的故事。在交谈中,我还以赞美的口气介绍了薛范身残志坚,自学成才的事迹,至今已翻译了世界经典歌曲上千首;但我没有说到薛范并无工作单位的情况,而是介绍了他每月都有稳定的经济收入和基本医疗保障……
面对薛范2001年1月20日给我的这封信,读着他在信上写的工整的文字:“……去年一年,我一切尚可。生活和医疗有了基本保障,我就无后顾之忧,安心著译。这全仗您的帮助和关心,我一直心存感恩之情……”我的脸肯定有些热甚或有些红了!应该做的并没有做好,实在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