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29:阅读/连载
     
本版列表新闻
     
2014年09月05日 星期五 放大 缩小 默认   
母亲李慕琳在时代洪流中(下)
杨沪生
■ 晚年李慕琳
  ◆ 杨沪生

  指导师生创作芭蕾舞剧《白毛女》

  母亲过去虽然未曾涉及过芭蕾,但她虚心学习,力求从外行转为内行。她很快熟悉了芭蕾的两百多个基本动作,不仅反复背诵牢记在心,而且执著地追问什么样的动作才是规范的……她逐渐从一名党务工作者成长为遵循艺术规律的舞蹈教育家。

  1963年底,上海举行了华东地区话剧现代戏观摩演出。1964年春节,市委动员大家以“社会主义文艺占领阵地”,上海市舞蹈学校的师生深受鼓舞。可是,对于学习芭蕾舞的师生来说,拿什么去为群众服务呢?母亲因势利导,启发师生们敢想敢为。由此,学校掀起了创作高潮,先后成立了四个创作组。芭蕾舞科成立了以胡蓉蓉副校长为主的《白毛女》剧组,以祝士方、林泱泱为主的《包身工》剧组。民族舞蹈科成立了以陈明、杨威、方元和朱苹为主的《镰刀》剧组,以刘振学、李晓筠、方元、俞惠麟为主的《长征组舞》剧组。

  1964年2月,母亲组织教师们对芭蕾舞民族化问题展开热烈讨论。母亲说:“要充分认识到芭蕾舞民族化发展的方向,要反映中国人自己的生活历程和历史轨迹,要闯出一条新路。”

  副校长胡蓉蓉说:“芭蕾民族化,我认为是可以‘化’的,我们不要等,要动起来!”她对芭蕾民族化问题的探索,得到了母亲的大力支持。母亲让胡蓉蓉组剧目班子,并配备了傅艾棣、林泱泱、程代辉任编导助理,请来了儿童艺术剧院副院长、作曲家、延安鲁艺的老战士严金萱为舞剧《白毛女》作曲,并由母亲、严金萱、胡蓉蓉三人组成了《白毛女》创作领导小组。同时还邀请戏剧家黄佐临与京剧大师周信芳、京昆名家刘斌昆,参与剧情的构思与演员形体的指导。

  1965年,芭蕾舞剧《白毛女》在第六届“上海之春”音乐节上靓丽登场,受到观众的热烈欢迎。周恩来、刘少奇、朱德、邓小平、陈毅等都亲临观赏。周恩来陪同外宾先后17次观看了《白毛女》。

  1966年7月13日晚上9点,周总理到虹桥机场送走外宾后,在时任市委书记陈丕显、市长曹荻秋和宣传部长杨永直、副部长孟波等的陪同下前往舞校,母亲及其他校领导在校迎接总理。总理第一句话就关切地问她:“慕琳,有你的大字报吗?”又问胡蓉蓉有大字报吗?总理表扬了舞校坚持上课和演出。

  1967年4月24日,周恩来再次陪同毛泽东观看了芭蕾舞剧《白毛女》的演出。毛泽东看得非常高兴,每一场都热烈鼓掌,并称赞道:“《白毛女》好!”

  在近半个世纪的里程中,《白毛女》一共演出了2000余场,它的足迹遍布亚、欧、美、澳四大洲。1994年,芭蕾舞剧《白毛女》被评为中国“二十世纪经典作品”。

  向空军调巧克力给学生补营养

  母亲对舞校的教师关怀备至。舞校初创时,恰逢1961年春节,从北京调来的年青教师不回家过年,她就热情邀请他们到我们家中吃年夜饭,并对他们说:“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母亲对学生充满着母爱。当她看到同学在课间跑出教室,督促他们披上衣服,擦干汗水,提醒他们防止腰部和膝部受凉患上职业病。她经常到学生食堂,关心他们的伙食,饭菜是否合胃口,是否有挑食现象。晚上睡觉时,她还到学生宿舍去看看双层床上铺的栏杆是不是牢固、被子是否盖好。

  三年困难时期,物资供应严重匮乏,学生们练功,体能消耗大,营养跟不上。母亲就向父亲反映这些情况,父亲特地和空军部队协商,调拨了部分物资支援舞校,其中有巧克力。我们家三个孩子,对巧克力都感觉新奇。我最小,就问母亲,能否给我也尝一尝?母亲慈祥而严肃地说:“这是给舞校学生补充营养的,为的是保障他们的学习。”现在回想起来,我仍感到惭愧不已。

  母亲对自己的要求极其严格,甚至近乎苛刻。在任舞蹈学校校长期间,她有很多机会随团出国交流考察,但是她都安排其他同志去。在任的25年间,除了在1963年因文化部组团出访过一次朝鲜外,没有去过其他国家。舞校创办的最初6年,因她做出过的贡献,又是延安时期的老同志,市里几次要给她提级,她均使用了个人的“否决权”。1966年1月,中共上海市委发文提任母亲担任上海市文化局政治部副主任(副局级),但是为了舞校的工作,母亲在接受组织任命的同时并没有实际“到任”,直至“文革”爆发。

  临终前要我们悟透人生“八字诀”

  可惜,好景不长。1966年5月“文革”爆发。9月下旬,学校造反派宣布“以李慕琳为首的舞校党支部是修正主义党支部”。不久,还竟然开除了李慕琳、周志勇、严金萱等校领导的党籍。此时,关于芭蕾舞剧《白毛女》的“香花毒草”之争也进入高潮。(当时,父亲与文化部常务副部长石西民正安排《白毛女》进京汇演),进京汇演之前,舞校造反派企图组织罢演,而江青更是肆无忌惮地说:“李慕琳是上海舞蹈学校最大的‘剥削者’。”不久后,母亲即遭到“市革会专案组”的隔离审查,还遭到“批捕”,受到长达五年的非人折磨,使母亲的身心遭受到无以言状的严重摧残。

  1969年2月,哥哥宁生离开上海赴黑龙江农场前夕,向被非法“隔离审查”的母亲辞行。当他见到满头白发却挺直着身子、拿着扫帚在楼梯旁打扫卫生的母亲,看到母亲居住在一间利用底层楼梯下方斜三角空间隔成的“隔离室”时,哥哥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母亲却非常平静,亲切地问哥哥:“你们都好吗?”听哥哥说自己马上就要去黑龙江农场时,母亲的眼中闪过一缕关切,她坚定地对哥哥说:“去吧,孩子,到农村好好干。不用担心我,要相信党、相信人民、相信历史!”寥寥数语,流露了母亲对儿女深切的爱!

  十年动乱结束后,1979年6月6日,母亲再次回到上海市舞蹈学校担任校长。在此期间,她夜以继日,加倍努力,想夺回流逝的光阴。她将“文革”前的工作计划付诸实施,参与建立上海芭蕾舞团与上海歌舞团的工作。

  然而,由于母亲在“文革”中遭受的摧残,使她患上了严重的骨质疏松症,健康状况很差。为此,单位专门给她配了一辆小轿车,但被她换成了一辆大客车,用来接送舞校的师生,她自己依然每天挤公共汽车上下班。

  当时公共汽车车少人多,十分拥挤,母亲在一次挤车的过程中发生了压缩性尾椎骨折。受伤后,为避免组织和家人担心,她自己去医院治疗,并说是医院要对自己的旧疾进行“检查和治疗”。就这样,母亲坚持工作到1984年才离休。

  2002年12月,母亲在弥留之际,在病榻上给我们留下遗言:要我们悟透人生的“生、死、荣、辱、利、害、得、失”八个字,要真正懂得为谁谋幸福!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我们留下一笔弥足珍贵的精神遗产,即老一辈共产党人的高风亮节。

  摘自《上海滩》2014年第9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第A01版:一版要闻
   第A02版:评论·随笔
   第A03版:广告
   第A04版:要闻
   第A05版:焦点
   第A06版:要闻
   第A07版:上海新闻
   第A08版:上海新闻
   第A09版:上海新闻
   第A10版:新民资讯
   第A11版:广告
   第A12版:社会新闻
   第A13版:中国新闻
   第A14版:国际新闻
   第A15版:国际新闻
   第A16版:广告
   第A17版:文娱新闻
   第A18版:文娱新闻
   第A19版:文娱新闻
   第A20版:体育新闻
   第A21版:体育新闻
   第A22版:广告
   第A23版:体育新闻
   第A24版:财经新闻
   第A25版:新民健康/专版
   第A26版:申城社区
   第A27版:夜光杯
   第A28版:夜光杯
   第A29版:阅读/连载
   第A30版:新民法谭
   第A31版:新民法谭
   第A32版:新民法谭
   第B01版:陆家嘴金融城
   第B02版:封面人物/陆家嘴金融城
   第B03版:陆家嘴金融城/自贸之窗
   第B04版:热点解读/陆家嘴金融城
   第B05版:陆家嘴金融城/网上网下
   第B06版:金融天地/陆家嘴金融城
   第B07版:广告
   第B08版:股市大势/陆家嘴金融城
   第B09版:艺术家具专版
   第B10版:基金纵横/陆家嘴金融城
   第B11版:家装之窗
   第B12版:公司探营/陆家嘴金融城
   第B13版:陆家嘴金融城/证券服务
   第B14版:理念分享/陆家嘴金融城
   第B15版:陆家嘴金融城/海归心声
   第B16版:上海花城/陆家嘴金融城
母亲李慕琳在时代洪流中(下)
闷与狂
我的新闻人生
新民晚报阅读/连载A29母亲李慕琳在时代洪流中(下) 2014-09-05 2 2014年09月05日 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