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郊区用语中,有些字词古意盎然,且十分形象,因而拥有极长的存活期。“粜”和“籴”,就是其中两个字。
“粜”(tiao,读如“挑”),从字面看,就能知道它的意思。凡卖出粮食一类的活动,都属“粜”,如“粜谷”“粜米”“粜麦”;引申开来,凡出售农产品,都可言“粜”,如“粜菜”“粜菜籽”。我最早认识这个“粜”字,就是从叶圣陶先生小说《多收了三五斗》里读得的:农民激愤地说:“还是不要粜的好,我们摇回去放在家里吧!”得到的,却是米行先生的冷笑。
我务农时,粜谷是件大事,它关乎一年的收成。无论早稻还是晚稻,粜谷前必选大晴天,狠狠晒上几个日头。因为入库前,粮站干部要验谷:把一杆长长的钢钎插进麻袋,从深处把稻谷勾出来,送进化验室检测。如果含水率等标准过不了关,轻则降价,重则拒收,麻烦很大。一旦粮站宣布拒收,几十号劳动力就要把万斤稻谷运回村,几天生活就白做了;万一再半途落雨,稻谷受潮霉变,那穷祸就闯得更大了。
“籴”(di,读如“迪”),就是买进粮食。这字也很古了。苏东坡写过一首诗《籴米》:“籴米买束薪,百物资之市……”老先生写这首诗是在绍兴4年,离开现在800多年。可见当时就讲“籴”字了。
比起粜谷来,籴米则要简单得多,一手交钱、一手拿米就是了;粮店都是朝南坐,米好你要籴,米糙你也要籴,由不得你做主的。他叫你把米袋口套在“出米口”上,店里栲栳一倒,不管米质如何,你都只好扎了袋口上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