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油,也称猪油、荤油。我经常去超市问有没有板油,想回家熬点大油,但回回碰壁,肉案后面的师傅一概摇头。为什么没有?因为没人买。我家附近都是村庄,还有大片大片的田地呢,可就是没什么人再吃大油了。反倒是去台湾,各种小吃里多少都有点大油,日餐里面放大油的也不少,一股香气扑鼻。
其实,大油在30多年前很普遍。那个年代植物油购买限量,每月每人半斤,只能靠炼大油贴补,而且大家肚子里寡油,所以大油显得更富油水。我小时候常常被大人一大早遣往副食商店买板油,可是售货员也是一通摇头,只有通过同学的母亲——副食店的售货员,走个后门,偶尔才能买到一块。没有板油就用肥肉炼油,肥肉那时也很抢手,如果售货员切的瘦肉多了,可能还会遭到一通抗议声。不像现在,人人都买瘦肉,好像猪也成了瘦肉型。
在吃大油的年代,大油还可以象征着关照。梁实秋回忆胡适的文章里就说,胡适请他们去安徽菜馆吃饭,一进门,伙计就用家乡话朝里面高喊一声,意思是,熟客来了,多加一勺油啊。油,是大油。油水给得多,是照顾。11岁那年,我随父母下放江西余江农村,我们兄弟三个独自住在锦江镇。出了家门不到半里路有一家屠宰场,屠宰场的门口是小饭馆,专卖猪血汤,5分钱一碗。我们每周过去喝一碗,补一补。店里的小厨师,好像也就十七八岁,一见是我们,总往我们的猪血汤里多放一勺大油。他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我至今难忘。
前些日子,一位江西籍的年轻同事邀我去北京的江西菜馆吃饭,我一看菜单,就点了一份韭菜炒油渣。他见我这把年纪,马上提醒我,油渣少吃。但我依然坚持。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油渣了,想起那股油香,口水都可以冒出来。我在北方农村落户时,最想吃的就是油渣饼,一层厚厚的油渣被薄薄的面皮裹着,油直往外渗。一年大秋,我从早晨5点下地一直干到晚9点,饥肠辘辘,就赶了10里路,去正在公社当电工的哥哥那里讨点肉吃。他去食堂一问,早就熄火了,只有晚饭剩下的油渣饼还有9两,就着凉水,我狼吞虎咽,全部塞进肚子。这顿饭,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香的一次。
现在炒菜,我总是想放点大油,但又想起各种饮食提醒,说是会这高那高,只得放弃。不过,大油的诱人味道,我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