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类的角度来看,草是一种极其特别的植物。
人类通常以利用价值来判断一个事物。虫子有“益虫”有“害虫”;草有“益草”有“杂草”;花有“鲜花”有“野花”;动物有“温和”有“凶猛”。翻开人类的词典,会发现很多动物的条目下都有“全身都是宝”的解释,如“可食用”“可入药”等。
作为一种稍微“悲催”的植物,草在人类的眼中一直无法跟花相媲美。自然界里的草种类繁多,各有奇趣,但除了极少数的娇贵之草外,大多数草都具有旺盛的生命力。草们无需照顾,只要有机会就生长,不管肥沃的土壤还是贫瘠的沙丘,不管低地平原还是高山河谷,见缝就长见风就长。在湿润地方长成水草,在沙漠里长成骆驼刺,各有其能。
草的旺盛生命力,早已被古人发现。
《诗经》基本就是一部“草类百科全书”。例如,《齐风·甫田》写道:“无田甫田,维莠骄骄”。“莠”,是杂草,起坏作用的植物,现在我们知道是“狗尾草”。狗尾草幼苗时很像庄稼,农人不细心难以甄别出来,长大后会夺取庄稼的肥力和阳光,破坏庄稼的生长,因此为农人所不喜。大诗人屈原的楚辞里写了各种草类,如“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等。晋代陶渊明也是在村里与庄稼、杂草打交道的,在《归园田居》里写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唐诗里写到草的更多,如白居易的《赋得古原草送别》:“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如崔颢的《黄鹤楼》:“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如刘禹锡的《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古人并不都厌恶草,而是对草的生命力印象深刻。
现在的流行词里,人们也机智地活用了“草”这个意象。在网络购物类活动中,有人大肆渲染某种护肤品化妆品好,这就被称为“种草”;而被蛊惑的女子们内心就“长草”了。一些女子事后冷静下来,熄灭了“长草”时期的购买欲,恍然大悟地“拔草”了——把冲动购物的念头熄灭了。真的很形象,犹如农夫耕耘于农田之上。
流行词一般都可以灵活运用,“拔草”也可以运用于某种愿望的实现、某些想象的证明。在吃货们很喜欢的某APP里,我看到有人在一家小龙虾店下留点评说:“听说这家店很久了,今天终于来拔草了。”
尝过了,满足了,有感受了,不再心痒痒了,可谓之“拔草”。有时候,我们会被一种在网络、在社会上突然兴起的潮流所卷,内心“长草”,兴致勃勃,蠢蠢欲动。但稍微冷静一下,会发现“神马都是浮云”,不如退一步,慢一步,等水落石出。一个人在思考问题、看待问题时,如果能多角度思考,也许会不容易被蛊惑,不容易冲动行事。
草是除不尽的,无论你如何拔除,如何播撒除草剂,第二春草们又蓬勃而出。这种生命力,让草在人类的疯狂清除历史中继续存活下来。
人类看问题总是偏于自己的好恶,而被遮蔽了目光。
我们如果不从“好恶”“利害”这么“一分为二”来看待“杂草”们,而用科学态度来研究一下草的生命力,或许能从中发现惊人的秘密。例如,长寿基因,人们都从乌龟等动物上找,请允许我“胡思乱写”一下:转变角度,研究一下狗尾巴草呢?或许秘密隐藏在这些我们一直疏离的野草里?如屠呦呦之于青蒿素,让人望之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