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绿化地带七色花开,但我总觉得缺少了一样儿时常见的传统牵牛花,从前老弄堂内夏秋季常常看见一种爬藤蔓的白、蓝、绯红、桃红、浅紫、莹蓝、玫红、混色的牵牛花,花瓣边缘变化纷多,深秋结的种子“黑丑、白丑”可以入药,来年春天播下,会开出好漂亮的喇叭花。古人云:“秋赏菊,冬扶梅,春种海棠,夏养牵牛。”每天太阳还未升起,露水中的牵牛花在早晨四五点钟就会开花,午后阳光下花开始凋谢啦,为何牵牛花开得短促?原来,此花又薄又大,花中富含水分,烈日照灼,花渐萎损,倘若花开阴凉处,有的花朵到下午还开着呢。记得有这么一首关于牵牛花的旧诗:“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蜻蜓带露来。”
秋初的清晨,我走在沪上南市的小街上,寻觅老上海痕迹,旧货铺边堆着破皮箱长板凳、旧灯罩坏闹钟、留声机盐钵斗,还有一只从前宁波阿娘喜欢的朱漆脚盆……拐进老弄堂深处发现几间旧屋,木门上铁钉的锈迹穿透岁月尘埃的积淀。那斑斑驳驳朱红色板壁告诉人们这里曾经的百年沧桑。突然,看见一垛残破的砖墙边攀缘着纤纤的枝蔓上开满鲜花,花色嫣然,迎着霞光,赤红浅碧的花朵在清风中微微颤动,沐浴在晨光中风姿艳质,更多的花苞像一支支红烛指向天空,灼灼明目,噢!久违了,正是我要寻找的昔日的记忆——老上海人家的牵牛花。旧时的牵牛花特别惹人喜欢,花形空灵多姿,色彩莹澈清亮,富有诗意且入画。虽然现在街头绿地中也有一种原产南美阿根廷,花冠喇叭状,花色浑浊有红、白、粉,匍地生长的“矮脚牵牛”,但缺少了咱们老上海缠蔓牵牛花特有的神韵和朴实感。其实牵牛花属于旋花科,矮牵牛花属于茄科。
旧时,京剧表演艺术大师梅兰芳曾莳养了许许多多色彩艳丽的牵牛花,牵牛花开在晨曦中,梅先生总是抢在牵牛花开前先到庭院锻炼身段。某年,国画大家齐白石来梅兰芳家看见梅家种植碗大花形的牵牛花后便开始创作牵牛花的国画,后来白石老人的作品中大量出现红花墨叶画法的牵牛花,章法奇崛,线条老辣,用墨浓淡枯湿变幻无常,墨色留白,反差强烈,一支支牵牛花苞灿比明霞,花在墨叶老蔓的映衬下,给人以绝妙的视觉享受。
石库门天井里平民化的牵牛花能给沪人一种特别的亲切感,留给我们欢乐和永恒的记忆。我注意到上海还有一种野生牵牛花,花色粉白带点淡青,叶小,花朵有点像我们常见牵牛花的缩小版,虽不亮丽,但也清逸,一簇簇散在乱砖杂树草间顽强地生长,风霜、雨雪、烈日阻挡不住它年年开花,生生不息,小小的花朵迎着朝霞绽放,我更赞赏这样的牵牛花,心想,做人,大概也要有点这样的精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