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椒是在春天种下的,填上肥黑的泥料,浇上水。那苗儿便在那地上殷勤地长着,蹿枝开花,像把小伞似的,蓬蓬松松。稍不留意,没过几天,那高高低低的枝头也竟结出了铅笔头大小的辣椒,直直地长着。
其实,辣椒要等到农历四月八才真正的辣。先前长的那些即使很大很长,或者已经被晒得红通通的,那只是外表的成熟。辣味还没有充分积蓄。要经过一段阳光的曝晒,把太阳的火辣辣吸入果内,慢慢酝酿,到了初夏,那椒果完全被晒熟了。
这时候的辣椒又是辣得够的,只是轻轻地咬下椒果尖尖的一角。那辣味便夺口而入,先是舌头辣辣的;麻了舌,接着是嘴巴,最后连你的嘴唇都被辣得通红。
摘下的辣椒成了人们餐桌上必不可少的菜肴。极为泼辣的就细细地切碎,和在西红柿等配料里,呼啦啦地炒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异味都被炒掉了:腥的变香了,酸的变甜了。剩下的是辣椒清香的气味,弥漫在厨房,菜没上到餐桌,便让人肠胃涌动,忍不住马上想大餐一顿。也可以把带些甜味的辣椒剁碎,撒到锅里,舀上一两勺清水,加上一把旺旺的火,让那清水沸腾,蒸汽腾腾。那清香也飘逸而出,只需加点油盐,一锅清香的辣椒汤便成了。若是有些春寒料峭的日子,灌上一碗热热的辣椒汤,那寒冷的感觉便不消而散,剩下的是一腔热血沸腾。还有一种不很辣的辣椒,俗称“菜辣”,喜欢辣味但又不敢放开大嚼的人,不妨试试,胆大些的,夹上一片有滋有味地咬,辣味并不重,倒是一股甜甜的糖味,让你感到分外的惬意,对辣椒那种畏惧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辣椒长得勤,一时半会吃不完。精明的南方人,还是有办法贮藏这让生活充满滋味的东西,不忍心让它在地里烂掉。收回以后,红红绿绿地铺在箩筐里,把那些虫咬腐烂的辣椒捡出,同时把辣椒柄慢慢摘掉,用干净的布大致擦过一遍。那是绝不能用水冲洗的,辣椒一碰水就会自然烂掉。清理好的辣椒和白蒜仁、仔姜等混在一起,“当当”地把它剁碎,加上米酒和上细盐,拌匀,装入早已准备好的干净的瓷坛。坛口用密密层层的布封好,重重地盖上坛盖,坛脖子加上些清水。待上一两个月就开坛,那时不全是辣味的香气扑鼻而来,舀出一两勺混着饭吃,不用配什么菜,那味道酸酸辣辣的,令人胃口大开,吃得畅快淋漓的。
若是坛也装满了,那也不用急。找几根细绳子,把剩下的辣椒一一穿起,像是过年一挂长长的鞭炮。
四月八,辣椒辣,暖了乡下人一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