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世界真小

　　翌晨上班，钟雨清一踏进办公室，就见乔寄虹已在伏案工作了。他犹豫了一下，不知该怎么面对她。昨晚在香樟苑，他俩缠绵到深夜。乔寄虹还要他住下来，他考虑再三没敢那么做。毕竟只是个小县城，要是给熟人发现了，岂不坏了名声？

　　他决绝地离开香樟苑回了家，半夜睡在汪小琼身旁，他心里充满了犯罪感。他自我安慰地想，发展到这一步，汪小琼有很大责任；如果没有徐老师说的那件事，他也不会跟乔寄虹走得这么近。他不由得想起此前乔寄虹的短信——“散席后我还有事找你”，看来她早有设计。这女子，不知是柔情如水呢，还是暗藏机谋……

　　钟雨清放轻脚步，但乔寄虹还是觉察了。她回头大度地一笑，轻轻说声：“你来了？”好像昨夜那些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苏永勤最后一个进办公室。这是从没有过的。多年来他总是第一个上班。今天这么晚到，不知是昨晚醉酒睡过头了呢，还是因为科长位子旁落而气馁。两个年轻人一见他，就想起他倒在桌下唱歌的场面，不禁笑出声来。

　　新科长李子栋也来了。他五官白净，西装革履，样子很年轻。魏部长把他介绍给大家认识后，郑重其事地说：县里马上就要召开几个重要会议，你们起草工作会很吃重，大家抓紧吧！

　　会议中最紧要的当然就是党代会。县委书记吴一坤和副书记兼县长祁大潭都要讲话。县委办把《党代会筹备工作要点》送上去后，吴书记很快批示：“3月12日，常委开会讨论讲话稿。”魏部长接到后，又批示：“3月7日前务必完成初稿，送我阅审。”这个批件，就放在李子栋桌上。

　　李子栋上任后，除第一天看了些文件外，再没在办公室坐稳过一小时以上。他每天早晨来点个卯，胡乱翻下报纸，便出门消失在大院外。苏永勤他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领导批件到了李子栋桌上，转眼便是两天。这批件有几个人来悄悄看过。第一个是苏永勤，他确信书记部长的批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嘴角才露出了一丝笑意。第二个看到批件的是乔寄虹，她快速浏览一遍，小声告诉钟雨清：“科里要出事。”钟雨清问：“怎么会？”乔寄虹说：“魏部长3月7日要看初稿，今天已是3月4日了，科长不见人影，科里按兵不动，这还不出事啊。”

　　第二天，那份批件上不知哪个又扔上去几份《舆情通报》和《乡镇反映》。这样一来，它不知不觉地被埋了起来。乔寄虹悄悄对钟雨清说：“这是高手所为。”钟雨清一听，心里就浮起了苏永勤的影子。

　　也合该李子栋倒霉，那天魏部长来科里催稿子，不见李子栋影子，脸顿时黑了，问：“李科长人呢？”苏永勤等三人都说没看见。魏部长问：“吴书记和我的批示你们见过吗？”三人都说没见过。魏部长说：“李子栋看过批件没？”苏永勤说：“跟您说实话魏部长，李科长这两天都没在科里坐过。”魏部长一怔，便在李子栋桌上翻起来，好不容易才翻出那份批件，生气地说：“这不是吗？这不是吗！”

　　苏永勤看了一眼批示，大声说：“糟糕！今天都几号了，要坏大事了！”魏部长大吼：“马上把李子栋给我叫来！”苏永勤冷静地说：“他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这愈加刺激了魏部长，他咆哮着说：“我不管那么多！你们马上把他给我找来！”

　　钟雨清乔寄虹骑上自行车，出门去找李子栋。茫茫人海，哪里去找？两人在大街上兜了一圈，去新华书店翻了下新书架，又踅到乔寄虹住的香樟苑，关了门煮红豆枣子汤喝。

　　时钟敲了十一下，两人准备回办公室。一开门，两人都吓了一跳：门外站着一个男人，正是科长李子栋！

　　钟雨清说：“李科长，魏部长派我们到处找您呢。”李子栋紧张地问：“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乔寄虹指着203室房号说：“这是我家啊。”正说时，202室门被拉开，一个女子从房里走出来，钟雨清一看差点叫出来：这人正是他的妻子汪小琼！

　　李子栋一副窘迫的样子，看着汪小琼的背影，说：“这是我同学，难得见面，一道在这儿坐坐。”乔寄虹笑起来，大声说：“这世界真小！”一瞬间，钟雨清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妻子一次次来香樟苑，是跟李子栋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