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些日子我清理衣橱，把穿不着的衣服处理一下。

　　这回我清得挺狠。家里东西多了，沙发上都堆满。沙发上的东西不能扔，那都是我心里极喜欢的。我得把衣橱空出来装沙发上的东西。清出来穿不着的毛衣单衣十多件，我往楼道抱了三回，堆在走道边上。留了一条尼龙裤，蓝色的，这条不扔。这条裤子是1979年买的，穿了三十年了，不扔。去年冬天还穿了，在班上撩起罩裤来问同事：猜猜里面这裤子穿了多少年了？三十年。同事立马晕菜。他晕我不晕，要的就是这效果。

　　又清出一些旧报纸旧杂志。然后我就去找扫楼道的。这是我送给他们的一点小礼物。这事要是让我妈知道了肯定难受，老人家喜欢把旧纸盒旧报纸攒起来，卖给收废品的，卖个三块五块的也好。那年她打南京搬过来，非要带上几十尺布，咋说也不行，那玩意死沉死沉的，她说我留着做被里。现在我妈走了，这些布还压在箱子底下。

　　扫楼的是个老太太。我不找她，我找她老伴儿，那个老头在对面小区看自行车。这是一对外地夫妇。起先他们的儿子承包了楼道，后来就把爹妈弄来干，他自己挣别的钱去了。这样的分工挺合理。这个儿子扫楼急三火四的，搞得走廊里狼烟四起。他妈扫楼一脸冤情，脸面特别不高兴，脸涨得很红。她扫楼不愿意有人看见，谁要是在她扫楼的时候出门，她就把脸一扭，不让你看见她。这是个挺有自尊心的老太太。

　　老头矮小，乐呵呵的一个人。我说大哥，我收拾出点旧衣服和报纸啥的，你要不要？他马上笑着说要，要。我告诉他门牌号，又交待了一句：你亲自去收吧，别让你老伴儿去……

　　去年清理出旧衣服，也是这套程序，他说让他老伴儿去，结果旧衣服在楼道里躺了两天，好不容易她来收了，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嘴里说些埋怨话。我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我把这些旧衣物送到楼下垃圾箱里，然后由她来经手。说白了，就是她不愿领你这破情。

　　不一会儿老头上楼了，在门口就喊，有人吗，我拿走了啊。我大声答应拿走拿走，麻烦你了。出门一看，老头把东西全抱在怀里，都下楼了。好家伙，我抱了四抱的东西，他一抱全走了，仰着脸跟我笑呢。我就说慢点走，走好。他还说谢谢啥的，我说不用，谢谢你！当时我心里特别敞亮，感觉就像跟一个干活特别对把子的同事说话，跟一个相处愉快的邻居说话。你看，这有多好。遇事别想那么多，有时候糙点不是啥坏事。

　　记得博友老背囊去大学给儿子送钱，儿子同屋有个农村来的贫困子弟，儿子有啥事就让这个同学帮忙，然后给他点钱。老背囊小声对儿子说：你多给他点，平时尊重他点，别让人家自卑。那个贫困同学还是听到了，笑了。老背囊的儿子也笑了，儿子说爸你寻思啥呢，哪那么脆弱的，都是同学，谁同情谁啊，以工换工呗。

　　你看这有多好。你要是老揣着一颗敏感的心，不是给自己添堵吗？十年前单位让捐衣服，我拿去两件。一个年轻同事喜欢其中一件西服，说这件捐给我吧，我说你喜欢就拿去呗。这不挺好的嘛，我捐谁不是捐，他也没有因为这个就天天见我抬不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