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不太熟的朋友,早些年在郊区买了块地皮,自己在上面盖别墅,然后就辞了工作,独自一人在那里定居下来,在市区工作上学的妻子女儿双休日和节假日过来和他一聚。这件事把我羡慕得啊,一度想把他当作小说写下来。但一方面跟他不熟,一方面也不熟悉归隐的生活,所以一直不敢动笔。
他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叫江南农夫,平时我们偶尔就在网上聊聊天,他人很风趣幽默的,跟他网聊总是很开心。我一直搞不懂这么一个性格的人怎么能在荒郊野岭独自过着寂寞到极点的生活,难道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这么有诱惑力吗?于是我就在想,我要赚钱,赚够钱也去过那样的生活。
每次江南农夫说到他在那里的生活,哪怕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情,都让我艳羡不已。比如有天聊着聊着,他突然说:我离开一下。然后两个小时以后又出现在QQ上,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很好奇地问他:在你生活的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这2小时去哪里了?他说:看你说的,什么鸟不拉屎,我们这里是有路灯的好吧?这个回答让人发笑,于是我继续逗他:那你这2个小时就一直在路灯下装鬼吓人吗?他没有开玩笑,老老实实回答道:我去菜园子里摘了2棵青菜,然后去煮了一碗面条吃。
啊!菜汤面是我最不喜欢吃的东西,何况是没油水的青菜直接煮面条。但在当时当地,我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不是食品的诱惑,而是这种远离都市逍遥自在的吸引力。
后来他竟然在网上开了一家淘宝店,当起卖主来了,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不是已经出世了吗,怎么又入世?而且他的性格也有很大改变,以前的风趣幽默渐渐淡去,话也少了。本来就不熟,这下就更少联系了。
过了好久,再次在QQ上相遇,想再听听他超凡脱俗的幽默话语,却发现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了,而且话语里含着淡淡的忧郁。
农夫啊,你现在好吗?
我还是老样子,你呢?
听了我繁琐的生活,出人意料地,他竟然说了一句:真羡慕你啊。
我诧异,这么多年来明明都是我在羡慕他,怎么他倒羡慕起我来了呢?
他说其实归隐的人与其说是看开了,不如说是逃避现实来得更准确。因为跟现实生活里的人格格不入,自恃有才而桀骜不拘,搞得人际关系很差,受人排挤而不知道周旋改变。以为一走了之就可以过闲云野鹤,不受约束的生活。没料想人终究是群居动物,离群索居之后才发现原来有人竞争的地方才能使自己充满活力。
以前他的话能让我笑,但这次的话却让我感到心酸,眼睛里有东西想要流下来。我何尝不是这样,常常身居人世却觉孤单,那是因为不知道孤独的真正含义。我很欣慰结交了这么一个“农夫”朋友,让我不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活着,就是要前进,而不是后退。与其逃避,不如迎头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