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翔,我人生旅途上的第一个驿站。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我曾在位于那里的益民食品一厂罐头车间工作过,度过了一段难忘的青葱岁月。
最早听到南翔这个地名,是小时候楼上一位家庭主妇去南翔参加修筑铁路工程,当年曾有上万名家庭主妇支援南翔铁路建设。后来到南翔工作后,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坐火车去上班了,但南翔站离镇很远,偶尔坐一次过过瘾,出行靠的是北嘉线。在共和新路中山北路的北区汽车站坐长途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南翔,再走十来分钟就到坐落在沪宜公路旁的车间。
车间周围是成片的农田。春天满眼油菜花,夏天听蛙声一片,秋天风吹稻浪香,充满了村野情趣。最幸运的是车间与江南名园古猗园为邻,又平添了许多雅趣。那时除了节假日,古猗园的游客很少,高堂秀亭、水榭曲廊、石径竹林,宁静而深邃。在这样的氛围中探古问胜是最适宜了。晨雾夕辉、春风秋雨中品读名园,能感受不同的意境。那时住集体宿舍,就买了张公园月票,工余还在园内一角的单杠、双杠上练身体。记得还有一副石担,肌肉强健的小伙子当杠铃举。如今古猗园几经扩展,已难辨当年的模样了,看到缺角亭、梅花厅和石舫,又找回了曾经拥有过的雅趣。
初次看到南翔小笼,是在城隍庙豫园商场。但第一次品尝却是在南翔饭店。不像现在南翔镇上满街都是小笼包子,那时吃小笼要上南翔饭店。一两粮票、3角钱一笼,每笼10个,皮薄汁鲜、肉嫩馅丰,形如荸荠、晶莹剔透。遵循“一口开天窗,二口喝汤,三口吃光”的要诀,完成了首次品尝小笼的流程。吃了几次,整套动作就驾轻就熟了。以后请客人品尝小笼,总要把此要诀反复交代。
与不少城镇一样,南翔镇上也有一座“香花桥”,坐落在解放街上,北堍与商业老街人民街相交,构成了南翔镇最繁华的区域。中秋节前,我们这些青工纷纷上那里选购各色月饼,一下子把柜台里的月饼扫去大半。走马塘、横沥河流经古镇,桥畔形成了不少集市,当时叫“自由市场”。在什么都要凭票的年代,“自由市场”特别受到工友们的青睐。周末赶早去生产街、民主街口的桥畔,一番讨价还价后,拎回了老母鸡和毛豆等时蔬,下班带回市区,常会引来邻居羡慕的眼光。
镇上当时有座竹棚搭建的影剧院,是我们文化生活唯一的去处。在那里看过朝鲜的《卖花姑娘》、阿尔巴尼亚的《第八个是铜像》、前南斯拉夫的《桥》,《桥》的插曲《啊,朋友再见》曾流行一时。那时上映的电影实在少,我们连新闻纪录片也不放过,比如西哈努克亲王来访的纪录片。镇上有个卫生院,虽说是卫生院,但基本科室和设施都有,一些高年资医生的医技还很高。那些年我的牙病频发,去口腔科治疗过好几回。两位牙医一胖一瘦,胖的是王医生,瘦的是葛医生。我几颗深龋的牙,经他们精心修补后一直用到现在。南翔当年就已是闻名全国的卫生镇,卫生院常有人下厂开展防疫工作。
一直听说附近有一个神秘而美丽的黄家花园。一个周日,我们兴冲冲去那里探秘。在铁路南翔编组站南面,终于发现了一个废弃的花园。翻墙而入,恍如来到了世外桃源:林木葱茏,水波粼粼,西洋风格的别墅掩映在鲜花绿树中……南翔附近竟有这样一个深藏不露、人迹罕至、梦幻般的花园,让人惊叹不已。不知这个建于1928年的私家花园,现在怎样了。
如今再到南翔,熙来攘往,眼花缭乱,更使我想起了当年的情景。那时的南翔,是我生命中的一首“田园诗”,自然、清新而富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