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地,近期过得忙忙碌碌,一旦闲下来闭目养神,脑子里总是浮现出去年岁末观看殷国明老师和钱谷融先生下棋的情景。
那次观棋是在午后,殷老师、宫立、我,“锵锵三人行”来到钱先生的新家。在请教钱先生一些关于王元化的问题后,由于时间充足,也由于殷老师的“技痒”,便和钱先生摆开棋局,酣战起来,我和宫立二人在一旁观看。
以前听说,殷老师和钱先生下了近二十年的棋,但那次还是第一次看到。最有趣的是,连吃殷老师两炮后,老先生高兴地说“姜,还是老的辣”。呵呵,我在一旁笑起来,老先生也冲着我笑,那份赤子之心,尽显眼前。还有就是,在一局中,殷老师的一卒子过河后,直奔老帅,先生很受威胁,拉长声音说道:“小人难——防,小人难——防!”殷老师看了看这不易的过河之卒,对应说道“小人不容易呀!”这棋语让我想起他当年被自己学生批判的恐怖,感觉这是在参化人生,回味往事,让人唏嘘不已。
那天我观看了六个回合,钱先生前两局胜,后四局殷老师胜,后来由于赶校车的时间到了,我和宫立便提前告辞,也不知二位先生下到几时才“善罢甘休”!
那次观棋的景象,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出来,这可能是我很渴望这样的闲淡生活吧!钱先生说,在重庆读书时,他喜欢在茶馆看书,“有很多茶馆,里面都有躺椅,有个盖碗,冲茶时很远很远地冲下来——”那生活,那含情似的追忆,那份用手比划的闲淡,颇有魏晋的名士风度,让整天忙碌的我向往不已。有人说钱先生的学问是从茶馆里泡出来的,虽是夸大之辞,但还有些道理——那为文的节奏,行间渗出来的从容,现在这帮忙碌的学者是写不出的。
以前我那很认真的硕导,觉察到我的忙碌浮躁,给我讲过这样一故事:一青年寻师学剑术,少年问师傅,我努力学习,需多少时间能学成?师父答,大约需十年。少年又问,如果我拼命加紧学习,大约需多久?师父答,你要特别着急,大概要二十年。少年再问,那么我用最大努力,不怕辛苦,用最快速度学呢?师父平静的说,按你的说法,那就非三十年不成。现在想想:心静下来,从容淡定一些,可能不到十年就能学成一身本领。然而在快节奏的都市中,人们追求速度,追求效率,追求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快”也跟得紧紧巴巴,“比慢”和“从容”早已变得不合时宜,甚至被认为这是只有脑子坏掉的人才想得出的玩意。吊诡的是,我们又是那么地需要慢:太快了,我们变得太没有耐心,太烦躁不安,太沉不住气,太想多快好省,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紧紧张张,把心灵远远地抛在脑后,过没有精神的精神生活。忙其实也意味着盲:盲从盲目,认不清自己。
比慢,从容一些,闲淡几分,调下素琴,阅番金经,下几盘棋,多散次步,别让喧嚣乱耳,别让杂事劳心,让心休息一下,别让它跟得那么紧张难宁。记得黑格尔在柏林大学的开讲辞中说“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现实,太驰骛于外界,而不遑回到内心,转回自身,以徜徉自怡于自己原有的家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