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传部李处长出现在小礼堂的门口。葛长江见了，说：“这是怎么说的，不就是一个座谈会的会务么，李处长您还不放心我们！”李处长说：“严副部长找你有事呢，已经到了楼下。”葛长江马上下楼把领导请进贵宾室，让小杨赶快张罗茶水。

　　严副部长一坐下就说：“《江海日报》前些天关于‘天峰’的报道，引起了很大社会反响，省领导对此也很关注……”

　　葛长江清楚地听到，心脏在这一刻发出了一下很特别的响声，像瓷器砸在地上的碎裂声。他咽口唾沫定定神，看着严副部长凝重的脸色，情知大事已经不好。他想，钟雨清这家伙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居然闯下这么大的祸，不仅得罪了邱副市长，连省里领导也光火了，可见高之龙这个暴发户的能量，也不知这事将怎样收场。

　　他从内心深处涌起一阵恐惧和后悔。他想，这都要怨自己太冲动了。如果当初忍一忍，不让儿子报复“天峰”，就不会有今天这倒霉的结局。看来，这次自己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过亏得当初耍个手段，让伍诗中来做替罪羊，否则不知会有多大麻烦呢。

　　严副部长拿出文件，说：“省委领导对此作了重要批示，部领导专门委派我来传达一下。省委书记穆国章今天一早批示：‘这篇报道提出的问题必须引起高度警惕。在球员嫖娼的背后，有没有更大的腐败存在，应予彻查。《江海日报》稿子写得一针见血，我们的舆论监督，就需要这样大胆直率的文章。’”

　　葛长江屏气听着，他原来是准备受斥责，并尽可能作一些辩解的，可一听严副部长的传达，脑子不知怎的一时竟转不过弯来，只是机械地“嗯嗯”着。

　　严副部长说：“省委副书记曹力行同志和常委宣传部长陶刚同志也分别作了重要的批示。曹副书记的批示是：‘落实国章同志批示，进一步做好舆论监督工作。要把此事放在重要议事日程上，力争每年都要组织发表几篇振聋发聩而又振奋人心的文章。’陶刚部长的批示是：‘各新闻单位要深刻领会国章同志批示精神，认识舆论监督在反腐败和刷新社会风气方面的重要作用。请《江海日报》抓紧总结这方面经验，在下月初召开的新闻工作会议上作重点发言。’”

　　葛长江听到这里才渐渐回过神来。他看着严副部长，自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严副部长除下花镜，问：“怎么样，老葛？省委几位领导的批示都听清楚了吗？你有什么想法？”

　　葛长江说：“省委领导批示非常重要，尤其是穆书记批示，高屋建瓴，振奋人心，对我们办好《江海日报》具有不可估量的指导意义。”严副部长说：“你们要抓紧传达到全体采编人员。”葛长江说：“我连夜传达。有件事要报告：邱副市长准备在我们这里召开一个座谈会……”严副部长说：“这个会已经取消。邱副市长已就‘天峰’事件向市里作出检查，”葛长江吁了一口气。严副部长说：“下月初召开全省新闻工作会议，陶部长让你们作重点发言，发言稿一定要写好。”葛长江说：“我亲自动笔。”严副部长问：“我出来时，陶部长让我问一下，你们那篇揭露‘天峰’的稿子，到底是怎么出来的？”葛长江说：“这事说来话长——那三个球员嫖娼的事，是记者钟雨清在市政法委了解到的。但这个同志顾虑重重，始终不敢下笔。我后来找他谈心，明确告诉他：由我总编承担一切责任，你还怕什么？这样做了工作，他才放下包袱写了稿子……”严副部长连声说：“好，好！这个过程很生动，可以考虑把它写进发言稿里去。”

　　月底，钟雨清乔寄虹一道去海南岛休养。这是报社的奖励。他们在机场候机楼意外遇到了老领导伍诗中。伍诗中告诉他们：中国新闻代表团出访非洲，上面给了《江海日报》一个名额，总编葛长江把名额让给了他。他现在就去北京报到，在那里集中出发。

　　钟雨清感慨地说：“葛总怎么一下子变得大度起来了？”

　　伍诗中含笑不言。钟雨清一想，不对，葛长江从来没有这样慷慨过，是不是下月初省里要开新闻大会，《江海日报》社要上台介绍经验，葛长江需要把他们暂时支离报社？这一点，直到跟伍诗中握别，他都没有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