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所说的那些琴曲招式都应算是魔法攻击,还有一种属于物理攻击,最典型的当属香港老电影《六指琴魔》。这部电影拍得虽不算讲究,却把琴的“攻击力”发挥得最为淋漓尽致,令观者印象深刻,以至于现在不少朋友看到我的琴,都忍不住要学着“六指琴魔”的样子“来两招”。在片中,有一把江湖上竞相争夺的“天魔琴”(不过该片中所用的道具更像是筝),似乎得到此物,便可以成为武林盟主,号令群雄了。这“天魔琴”的厉害之处在于,演奏时,可以发出无数“气刃”或是“霹雳”,气刃所到之处,人仰马翻,红烟四起,跟扔手榴弹的威力差不多,而且还是“群攻”,这可比普通刀剑厉害成百上千倍。
“天魔琴”自然不是一般人能弹的,需要有深厚的内功修为,但似乎对曲艺没有太高要求,因为这里的“琴”本身已经成为了一种极厉害的武器。它不仅能发出“气刃”的远程群攻,还可以近身攻击,依靠的便是锋利无比的琴弦。动画片《秦时明月》里,高渐离曾以琴弦作弓弦,将城楼上秦兵射来的一箭利落接住,再顺势射回,那动作叫一个行云流水,帅气度完胜《魔戒》里的精灵王子莱格拉斯。而在《六指琴魔》里,林青霞所饰演的“琴魔”则是直接把琴弦拉起来“弹人”。只不过古人用蚕丝来做琴弦,老老实实弹尚且易断,更不要说用来射箭、打人了。而且,即便真能发明一种坚韧到可以用作攻击的琴弦,那正如剑有两刃一般,拿这琴来弹曲杀人,恐怕敌还未死,自己的手就先废了。
所以,放到现实中来,用琴来“打架”是行不通的,真要用到武功里面,那大多数琴曲可归作“治愈系”。正如金庸笔下的“清心普善咒”,可以让伤者在欣赏乐曲中缓缓调理真气,不少游戏里面,也是用琴曲来“补气”、“补血”的。
若以琴曲来论,我目前听过最“治愈”的,要属董庭兰所作的《颐真》。“颐真”二字取自道书“寡欲以养心,静息以养真”,打坐运气疗伤,岂不正是用此道理?其曲调非常之平和,几乎是没有高潮的,有一种道家的冲淡之味,且多用泛音,仿佛片片花瓣轻落于水面,令人不忍拂去。在游戏中,通常都有“体力”和“真气”的设定,《颐真》这曲子曲如其名,想是可以恢复真气的。
若以琴风来论,九嶷琴家査阜西的弹法最是“治愈”。査阜西擅弹《潇湘水云》,有“查潇湘”之美誉,而他所弹的“潇湘”又被人称作“温潇湘”。这“温”有温和之意,想要显得温和,自然要弹得柔缓。据说他的一曲《潇湘水云》弹完需要十二分钟,而吴景略先生所弹的“潇湘”则不满十分钟。可不要小看了这两分多钟的差异,吴先生的弹奏中不知有多少急切险峻处,到了査先生手里,都化作绕指柔了。
但《潇湘水云》中毕竟含有一股“国破山河在”的悲愤之气,其实更适合吴先生的“冰系”弹法,听了令人胆寒的。而另一首曲子似乎更适合查氏的“治愈系”弹法,那便是《忆故人》了。倘若《颐真》可以缓慢恢复“真气”的话,那《忆故人》便能大幅度地恢复“生命值”,甚至可令战友“原地满血复活”。
《忆故人》曲谱为清末民初琴家彭祉卿家传,原曲据说是孔子想念颜回所作,经后人多次修改。“故人”一词含义万千,可以是旧日的亲人、朋友、情人,也可以是已故之人。其曲调低婉哀怨,似诉依依别离之情、刻骨相思之意,又仿佛含有世事无常、相会无期之叹。査阜西先生所弹的《忆故人》温婉缠绵,仿佛一片柔情昵语诉之不尽,极具“疗伤”效果。而吴景略先生的《忆故人》则跌宕起伏颇大,有一种郁结难平之气。据说“文革”后期,吴先生和幸存下来的老琴友们重新聚会弹琴,开指的第一首曲子必定是《忆故人》。
只可惜现实不是游戏,无论他弹得再好,再感天动地,也不能够使在劫难中故去的友人复生了。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