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上海老街弄堂里是可以养鸡的。让我记忆最深刻的是我养过的6只鸡。

　　那一年我和外婆到新城隍庙（即连云路）上买小鸡，看到一只只黄色的毛绒绒的小鸡煞是可爱。外婆替我买了6只小鸡仔，装在纸盒里拿回家，原本是让我玩玩的，也不知是否养得活，回家后我正儿八经独自操持起鸡仔的饮食起居，水果店装水果的大箩筐倒扣下来就是鸡笼子了，早上放鸡出笼，晚上赶鸡入笼，将菜皮剁碎和着剩饭和米糠作为鸡食，忙得煞有介事。小鸡买回来时候不知是雄是雌，外婆说一般而言看鸡屁股圆些的是母鸡，稍尖的是雄的，而我看过去的小鸡屁股都有些圆和尖，很难辨别这些小鸡的性别，心里盼望倒是雌雄搭配最好，雄鸡漂亮英武，可以和邻里玩斗鸡，雌鸡可以生蛋，每天就有水潽蛋补营养了。小鸡日长夜大，有的长出黄褐色的羽毛，有的长出黑毛，就是不见有长出金黄或红色羽毛的，也不见鸡头上长出鸡冠来，六只小鸡清一色地长成了母鸡的模样。虽然母鸡能生蛋，但是如果没有公鸡，阴盛阳衰的鸡家属容易被邻里家的鸡欺侮，这是我私下担心的。

　　但是这6只鸡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从不争斗，而且具有强烈的团队意识，放出鸡笼从不走散，进出同行，互相照应。同为母鸡，长相差不离，为了容易辨认，我就根据鸡毛的不同颜色为它们都起了名字，有的叫小黑，有的叫阿黄，有的叫夹花等。喂食时，我注意适量控制，并且荤素搭配，每天主食以菜叶梗为主，适量喂些米饭，隔三差五，我到连云路花鸟市场上买些皮虫回来，这是为小鸡们开荤用的，也是它们最爱吃的。控制食量的标准就是摸鸡鸡肫部位，看看是否吃饱了，吃得太多容易长肉膘，不易下蛋。待它们吃饱后，太阳已经下山，微风徐来，我就拿个小凳子坐下，叉开两腿，嘴上吹起一根小竹笛，那6只鸡就会自动地进到我双腿围定的区域，或坐或站，或跳到我小腿上栖息，不叫不闹，晃着它们的小脑袋专注地听我那并不优雅的笛声，这情景着实让我既好奇，又满足，甚至让我心生感动。

　　面对这良辰美景，有邻里人家心生嫉妒，想着搅局，拿来一只大公鸡放到我那六只母鸡里，想占它们的便宜。那大公鸡体格壮硕，脸如重枣，鸡冠如火，斜拖在地的那片翅膀犹如关公的青龙偃月刀。它咯咯地叫着示威，寻找可以骑上去凌辱的母鸡。我正担心体形小一半之多的那些小母鸡要吃亏。但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一手豢养的6只小母鸡不畏强暴，没有一只退缩出逃，居然集体发威，将大公鸡团团围住齐齐地举起它们的尖喙向公鸡发起攻击，你一口我一口地把大公鸡啄蒙了，待它回过神来只有夺路而逃，而小母鸡们还不依不饶地追出山门。那阵势让大公鸡的主人也啧啧称奇，直呼看不懂。从此再也没有哪家的公鸡敢惹我这一门“妇道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