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失恋后

　　英姿走了，参军去了。嘉毅每天百无聊赖，无心做一切事情，感到空虚，只是数着天数等待英姿的来信。他无人可以诉说衷肠，只能偶尔独自去他们俩以前常去的红花饮食店吃点心，和汪姐聊聊英姿的事情，聊解对英姿的思念。汪姐总是能够静静地听他诉说他们的故事，他们对将来的憧憬，对将来的担心。在这一段特殊时期，汪姐的饮食店成了他寻求安慰、寻求寄托的最好地方。

　　嘉毅等待了两个月，还不见英姿有信来，便开始思考自己如何先给英姿写信。他想英姿的父亲肯定知道女儿的联系地址，便鼓足勇气来到英姿的家，向她父亲说明了来意。她父亲并没有把他拒之门外，相反很有礼貌地告诉他：“家里也没有收到女儿的信，不能通信可能是部队里的规定吧。”尔后，她父亲要嘉毅等一下，说有东西要给他，过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大信封，说道，“这是英姿让我转交给你的。”

　　回家后，嘉毅打开信封，里面装的竟然是自己在英姿参军前几天给英姿画的那幅画像。他根本不相信这幅画像是由英姿要他转交的，而是他用来告诉自己：我家的女儿不能和你谈恋爱。他明白了自己两个月来为什么收不到英姿来信的原因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们不同意英姿和自己恋爱。

　　在学校里，嘉毅已经根本无法集中思想听课了，脑子空空的，同学们和他说话，他毫无兴趣。有些多事的同学在他背后议论他失恋了，他只能假装没听见。他感到自己似乎已经超越周围的同龄人，已经品尝到成人的不幸和痛苦。

　　当嘉毅判定英姿父亲在阻挠他们的恋爱之后，为了寻找心灵的安慰和寄托，他来汪姐的饮食店的次数明显增加，也对她说了很多。随着对汪姐的信赖不断加深，他向她述说的内容从失恋的痛苦扩大至对自己家庭的苦恼，其中不愿向人提起的自己父亲被隔离审查及自杀的事情，也向她和盘托出，同时还提及了在父亲自杀这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上，由于担心同学们另眼相看被歧视，自己始终谨慎地远离同学们，不敢参加太多的集体活动，因此除了英姿没有知心朋友。现在，英姿离开了，他似乎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的弃儿，无人理睬。这些痛苦的感受，即使在自己母亲面前，他也不会提一个字，然而奇怪的是，在汪姐面前他却毫无顾忌、坦诚到无话不说的地步，敞开了一个少年关闭很久的受伤的稚嫩心灵。

　　汪姐想到他这样幼小的心灵承受着如此残酷的现实，替他伤心，替他心酸。汪姐在倾听他述说的过程中，想到自己的不幸经历，从小父亲抛家出走，跟着母亲长大，吃了不少苦。正是这种共同的感受，使她更容易理解他的痛苦和不幸。汪姐在此后和他的交往过程中，对他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也使得他们的关系更加密切。

　　有天晚上，嘉毅等到饮食店打烊的时候，又来到了店里，对汪姐说：“我不想上学了，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到你这里来跟你学做馄饨、包小笼包吧，怎么样？”后面又加了一句，“晚上睡在你店堂里，白天和你一起干活。”

　　她感受到面前的男孩，已经颓废到难以自拔的地步，她可怜他，同情他，爱怜他，觉得要拯救他，除了给他女性的温柔之外，别无他法。她似乎感到有一种责任在驱使她，叫她付出爱，付出温柔。

　　那年冬天，全国恢复高考。嘉毅面临着高中编班入学的考试，周围的同学们都在用功地准备，汪姐当然也了解这些情况。她看着嘉毅还是隔三岔五往自己的店里跑，不思未来，还是那样沉迷于以往的痛苦和当前的迷恋之中，仿佛沉迷于毒品，不能自拔，她内心深处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隐痛。她意识到：为了这个男孩的将来，该和他说分手的时候到了。

　　在柔和的灯光下，她用手指插入他乌黑浓密的头发里，语气温和而坚定：“我喜欢你，但像今天我们这样，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留你了。”他一脸疑惑，问道：“为什么？是你不要我了吗？”她平静回答道：“不是。在我这里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你要有自己的生活，应当上大学，找女朋友，谈恋爱。”

　　他从她的语气和神情感到，这是她的肺腑之言，眼泪不由浸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