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6年起,全国许多省市相继出台户籍新政——取消农业户口与非农业户口区分,建立统一城乡户口登记制度。笔者闻之,心头一颤,思绪顿生。
40后、50后、60后的几代人都知晓“农业与非农业”之利害关系。这一区分的历史不长,过去,无论你是农民还是手艺人,走到哪儿都能落脚栖身,要不然上海怎能成为全国最大的移民城市?然而,1952年后,农民再要想成为城里人就难办了。缘何?新中国城乡二元结构划出了一条“农业与非农业”的鸿沟。当然,当时的政策实在是为国情所困。泱泱农业大国,如果放任人口自由流动,在当时的物质基础和社会条件下,是要出乱子的。记得“三年困难时期”,还动员城里人回乡当农民。1960年,上海纺织系统就有许多家在近郊农村的女工,响应政府号召离开车间回到田头,为的是减轻城市压力,替国家分忧。
在当时党和国家的文件中明明白白地写着“社会主义最终要消灭三大差别”(即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而在二元结构的时代,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农村人想成为城市人”的悲喜剧。笔者姐姐1968年高中毕业,赶上“一片红”(全部下乡),去了上海县的北桥公社插队落户,其间有概率极低的招工升学机会,姐姐没背景,轮不上。1976年,27岁的姐姐结婚了,姐夫是城里人。没多久孩子出生,小外甥也没有城市户口,因为当时户籍政策是子随母入,要入,就得到北桥公社灯塔大队去报农业户口,外甥成了“黑孩子”。为此,姐姐的公婆冷落媳妇。直到1979年,家母退休让姐姐顶替,姐姐母子俩才报上非农业户口。1995年风靡一时的电视剧《孽债》更是对此作了形象的注解。剧中人为了获得重新做一个城市人的权利,走出抛弃骨肉的“狠心”一步,让观众在扼腕的同时又洒下一掬同情泪。
当年,“农转非”是“天下第一难”。农业人口要想转为非农业人口,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考取大中专学校后毕业分配在城市;另一条是当兵提干,穿上“四个兜”(军官上装是四个口袋),转业后变成城里人。再有就是特殊个案了,即干部家属“农转非”。笔者当年在外省工作,每年全县“农转非”的指标屈指可数,公安局长都不敢动用,得上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分配给谁。
今天,政府能出台“取消农业户口”的政策,是经济社会发展到较高水平后的必然趋势,是水到渠成之举。“三大差别”的消灭已从愿景开始化为现实,农村与城市的“鸿沟”开始填平。不说大道理,就说一个人人都看得清的事实:现在的城市,无论北上广深,还是内地三线城市或四线的县城,离开农业人口,城市还能运转吗?回答是NO。中国已经从一个农业大国变成工业大国,工业化推动城市化将是中国经济社会转型升级的一出“大戏”,取消“农业户口”只是拉开了帷幕,好戏还在后头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