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就发生在上个月的一天中午。

　　“哎，上次四块钱，侬没拿是？”和我说话的是一家面点的老板，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家长春路上的面馆，就在第四人民医院的后门往左约一百米的地方。估计是一对夫妇经营着。面馆是一幢老式的三层楼房的一楼，厨房是沿马路自己搭建的。外墙，满是被油烟熏过的样子，很有点脏。门口放着两张圆桌和一些凳子。我从学校去母亲那里，有时会经过这里，偶尔，也会停下来，吃碗面。

　　那天，我刚坐下来，叫了面，正等在那里的时候，脸朝着我、正忙碌着的老板看了我几眼，忽然对我说了上面这句话。

　　我一怔，他还记得？

　　大约两周前，我曾在这里吃过面，吃的是拌面，加了块素鸡。六块钱。正在吃面时，老板把找我的四块钱，放在了我面前。我想，走之前再拿吧！谁知，到了母亲那里才想起，那四块钱竟然忘记拿了。回想吃面时，我边上也坐着个人，或许是他拿的，吃完面，早已走了；若是老板拿的，去问他，也未必会承认。反正只是四块钱，就当是十块钱一碗面吧！

　　正在我没有反应过来时，那老板又说道：“是的呀，就是侬呀！上两个礼拜在这里吃面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

　　他回头，朝同样在忙碌着的女的（大概是他妻子）说：“今朝伊还是吃素鸡拌面是？收两块钱好了！上次四块钱是伊的。”

　　这一刻，我多少是有些震撼的：他竟然还记得我？而且还主动把钱还给了我？——而且是在我自己已不肯再提起、甚至多少有些忘记的时候。

　　我惊讶地看着他，这个中年人，一个普通的上海人，或许，曾是个下岗工人，为了生活开着这家面馆。他普通得就像你我，是可以淹没在人海里的。

　　这时，面端过来了。我抬头拿筷子的时候，隔壁桌上吃面的一个人，抬头朝我笑了笑。我也回应了他的笑。——离开这家面馆时，骑在车上，我想到了一句话：礼失求诸野。说得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