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小馄饨,在江南的一些城市就有着不同的称谓,苏州人称之为“绉纱馄饨”,上海人称之为“柴爿馄饨”,无锡人则称之为“碰肉馄饨”。这些称谓都有道理,都很形象。
薄薄的皮子,裹着一丁点儿肉馅,放在手心里这么一捏(川人叫“抄手”十分形象),皮子就绉了起来,像绉纱一样,煮熟后像一朵朵花瓣迭迭的小花沉浮在汤里,再加上嫩黄的蛋皮丝和生青碧绿的葱花或蒜叶,煞是好看。小馄饨好看的就是这“绉”;因为这种小馄饨大多进不了大店,通常是小摊点甚而挑着担子(考究的是骆驼担)现裹现煮现卖,从前用的燃料是哔剥作响的柴爿,火旺,馄饨就只只囫囵,再从担子后面现舀现浇的烧得滚烫的骨头汤,真是热乎乎鲜漉漉的好吃,可谓价廉物美。在寒夜时分,下中班的工人充作夜宵最是受用。窃以为小馄饨最好用柴爿煮,好气氛好风味;至于说它是“碰肉馄饨”,就愈显得直白形象啦,皮子一碰到肉屑就立即一捏一包裹起来,形容小馄饨肉少得可怜,能否碰得着肉还得看运气。当然有些夸张,但也是不争的事实,说的是小馄饨不能裹很多肉的,肉一多,皮子和肉就不相称,当煮得肉熟了,皮子也烂得没了个形态。小馄饨主要的特点是皮子既滑糯,又不脱其形,泡在鲜美的汤水里,一滑就滑进了喉咙,最适宜老人和小孩食用。
我对小馄饨一向怀有好感,主要是其价廉物美的缘故。很长一段时间里,在苏州,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绉纱馄饨只需七分钱,再卧两个挂粉萝卜馅汤团三分钱,一毛钱一顿早餐,又饱又暖又可口,但在那时是非常奢侈的享受啦。记得“文革”串联时去南京,在下关车站那儿吃到一碗担挑的柴爿馄饨,浓汁的骨头汤里居然还有骨屑肉,吃得啧啧有味,难以忘怀。现如今,好的小馄饨是难以品尝到了,在无锡有一种手推皮馄饨可以与当年的小馄饨媲美——皮子是手推的而非机轧的,就分外糯滑,汤水作料包括嫩黄的蛋皮丝和生青碧绿的葱花或蒜叶都仿佛从前,只是肉馅较从前要多得多,若从前的重肉绉纱馄饨,幸好皮子不过分薄,肉馅熟而皮不烂,是很讨人喜欢的。借鉴其做法,我经常将买来的皮子再用擀面杖擀上一擀,以此来包小馄饨,皮子显见要滑糯许多。自然,只要自家包裹小馄饨,我会熬上一锅骨头汤或鸡汤,再配上蛋皮丝和葱花或蒜叶。如果嫌光吃小馄饨太过轻飘、不耐饥,就不妨摊上点葱油面饼甚或煎上一平底锅自制的生煎馒头。虽然工序烦了些,但实惠好吃是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