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交通拥堵,停车难,如果不是候分掐数赶时间,不如坐坐公交车。
坐公交的优越性,一是悠闲,走走停停,你不必操心,还可以看看风景养养神;二是成本低廉,交通卡“嘀”一记,一两元钱,分享一份车厢里的空间,随你坐到哪里。不像自驾,费油费神不算,还奢侈地一人占了一辆车,一辆车占了一根车道,像一人住了一套房子,一张嘴巴点了一桌菜。坐公交还有个好处,就是逃避了孤单寂寞,像金丝笼里的鸟儿回到了群里,玻璃缸里的鱼儿回到了河里。
公交,移动的公共场所,轮子上的世界。人生百态,眼前浮世。
国人挤公交,大约算得上一大奇观了。如今,公交的门,有了上车下车的分工,上车人堵住下车人的尴尬,终于基本上杜绝,但这一景观却转移到了地铁上。那天,看到几名外国人,在刚开启的地铁列车门里,缩着脖子,迎着蜂拥而入的人流,狼狈往外突围的情形,心里很不是味,有点愤愤然,又有些莫名的脸红。
近来却发现,人的行为方式,有时与环境条件也有着一定的关联。车次单一的公交车站,人们上车一般比较彬彬有礼,讲个先来后到、前后顺序。久而久之,这种秩序会自动“定格”,成为约定俗成、大家遵守的纪律,很少有人挑战这种无形的约束。在这样的地方候车上车,和谐氛围让你如沐春风,你会变得气定神闲,温文尔雅。然而,在拥挤的城市里,除了公交终点站外,中途公交站点仅供单一线路使用的情况,属于凤毛麟角。在车次繁杂的共用站点上,候车人去向不一,车辆常常扎堆来去,停车点灵活多变,你不可能刻舟求剑似的排队,规规矩矩地候车,然后按照顺序鱼贯上车。在交通高峰时,当绅士的话,你就别想上得了车!
我家附近,就有个多条线路共用的公交站点。最近的某日,陪妻去医院看病,眼见等候的公交车来了,车厢较空,心想能为她觅个位子坐坐了。谁知,来车发现后面跟着另一辆车,便临时前移了停车点,当我赶到前门时,后到的人已纷纷抢在前面捷足先登。上车后,病妻只能坚持与我一样站立着,我想今天真不该来乘公交的。
车厢里的小喇叭,一遍遍地动员乘客给有需要的人让个座。妻就诊的医院离家远,我希望有人能给她让个座,可是没人知道她是病人。即便“有需要”一目了然,人家也未必非得让你。公交车让座的问题,时下在网上还有不少争议呢,似乎各方都占理。鄙人觉得,让座和受让者的心态,还真是五花八门、难以捉摸!拿几天前说吧,那天鄙人刚在车厢里坐定,身旁来了个老者,没说的,让他坐吧。老者没拿正眼看我,面无表情地坐下,头一歪面向了窗外。无聊中我思忖:这位老者大概认为,这座位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他坐是理所当然!此刻,对面的座位上,有位年轻女孩也站起来让座,对方是位极明事理的老太太,嘴巴甜甜地说了一长串谢谢,但是女孩仿佛耳聋,绷着脸不理不睬,估摸着她是出于无奈,心里不痛快着呢!
一个座位,折射出人们的各种心态。而人们的生活状态,常常也会投影到车厢里。迷迷糊糊打瞌睡的,多为白天上班、夜生活丰富的年轻人。嬉笑唠叨的,多为儿女自立,衣食无忧且精力时间充裕的退休大妈。目光直视某个方位不动,抑或有些呆滞的,多是工作有压力,烦心事不少的主。还有更多的乘客,一上车便悄无声息,静若处子,聚精会神盯着手机屏幕。我有时瞎猜,他们中许多一定患有轻度的尘世厌倦症,因此不惜消耗大量时光,将心灵寄托到了诱人的网上世界。只不过神志遨游在云天,身子却离不开这传统老旧的车厢。就像我们这座城市,一切都越来越现代化,但公交这道轮子上的风景,依然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