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讲礼貌、讲规矩。一个“再会”,上海人会把它分得很细,在短短几个字当中,强调“再会”的具体辰光,临别时再次婉转提醒对方不要忘记。
上海老辈里常说的“再会”,有十来种之多。时间长点的,有“明年会”、“新年会”、“下月会”、“下周(礼拜)会”;时间短点的,有“明朝会”、“后日会”、“改日会”;时间再短点的,有“夜头会”、“日中心会”、“晏歇会”、“碰头会”。需要说明的是,“碰头会”不是会议的一种,而是再见的一种,极言重新见面时间之短、次数之频繁。
这里最有意思的,是“改日会”和“晏歇会”。
“改日会”其实有两种意思:一种是“改个日子我们再见面”;还有一种是,“我们拣一个日子再见面”。“拣”和“改”,上海话读音是一样的。这两种“再会”,时间上都是含含糊糊的;再细细品味,隐约有敷衍之意,蛮滑头的。
“晏歇会”则是“等一会儿我们再见面”,它跟“碰头会”含义相近,但仔细辨析,“晏歇会”透出的,是上海人特有的一股亲切感。同一个弄堂、同一个村子里,尤其年龄相近的老人,“晏歇会”用得最多。他们“低头不见抬头见”,说“晏歇会”最恰当。
上海人讲“再会”,既是讲规矩、讲礼貌,也是讲信用。如果彼此约好“后天会”,你第二天就贸然上门,人家就会觉得你唐突,是失礼之人;你跟人家口口声声说“明朝会”,次日却又不去了,人家就会觉得你这人信用不怎么样,是失信之人。所以,上海人分手讲“再会”,时间该明确的就明确,该含糊的就含糊,既不要把自己“套牢”,也不要让自己失信。上海人的精明与诚信,这一刻有强烈的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