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发王国”日本是全世界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之一。人口少，老龄化问题严重，于是，“死亡”这个话题就不再是日本人日常谈论中的避讳了。专业入殓师、高科技墓地、沙龙式葬礼……日本殡葬业日益多元和繁荣。这也折射出当代日本人生死观的变化，人们带着敬畏的心情尊重传统，同时也开始考虑新型的殡葬方式，看待“身后事”越发豁达轻松。

　　入殓师有资格认证

　　在日本，与死亡有关的殡葬业某种意义上变成一个精细的行业。一种特殊职业最能体现这一点：身着庄重的制服，精心整修逝者面容和身体，郑重将其纳入棺中。入殓师（日语称为纳棺士），字面意思是“为逝者送行之人”。他们的工作地点多是殡仪馆，见证一场又一场葬礼。

　　“我们每个人都在经历着一场旅行，由生至死。没有人可以告诉你死去的旅程到达何方，是悲是喜。那是一场注定孤独的旅程，我想踏上旅程的人必定希望走得无所牵挂吧。他们只是希望被这个曾经哭泣着到达的世界温柔地对待过吧。”在2008年上映、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日本电影《入殓师》里，男主人公小林大悟在成为入殓师后感慨良多，最终认为这是一份富有意义的工作。这部影片让入殓师这一特殊职业在日本广为人知。但据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入殓师这一行业其实缺乏专门的培养和认证。如今，面对日益旺盛的市场需求，入殓师也拥有了专门的资格认证与培养学校，走向规范化发展。

　　OKURIBITO ACADEMY（入殓师学院）位于东京都中央区，是日本为数不多专门培养入殓师的私立学校。“在名为永远的时间里，从事一生只有一次的葬仪。”打开学院官方网站，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风景画，以及这样一句理念词。学院希望培养这样的合格日本入殓师：掌握遗体修复、纳棺、埋葬、葬仪等专业技术，具有宗教学、生死哲学等相应学科知识，同时掌握良好的葬礼接待礼仪。学院开设了不同培训周期的课程，学费在80万日元（约合4.6万元人民币）至300万日元（约合13.7万元人民币）之间，最终考试合格者颁发学院认证。

　　《入殓师》电影的技术指导木村真二是一名真正的入殓师。在近30年里，他“送走”过三万名逝者，如今在OKURIBITO ACADEMY担任讲师。一名90后东京女网友参加了木村真二主讲的培训，并在社交网站上留下了这样的句子：“培训让我开始思考生死问题。虽然有‘向死而生’这样的俗语，但面对逝者还是会很不安。”“虽然一个人做这些事也会感到孤独和害怕，但可以送走那么多人，使他们光彩地走完人生旅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入殓师已成为日本殡葬服务的象征。日本政府并不要求所有从业者都通过殡葬指导标准考试。但由于目前市场竞争激烈，拥有合格资质的从业者更容易得到信任。诸如OKURIBITO FUNERAL这样的新兴殡葬企业往往就打出“拥有资格认证的专业入殓师”这样的亮点吸引顾客。它们的广告中总是强调专业入殓师对于逝者的重要。正如电影《入殓师》里那句著名的台词，“入殓师就是让已经冰冷的人重新焕发生机，给她永恒的美丽，这要有冷静、准确，而且要怀着温柔的情感”。

　　“宇宙葬”另类告别

　　在日本，承办殡葬的主要是宗教设施和商业设施，一次葬礼的相关开支往往会达到300万日元。火葬是主流，之后遗属拣取遗骨装入专门的骨灰坛。而请来的高级僧侣则会诵念经文，并为逝者授予谥号。

　　不过，传统的日本葬礼形式正在发生改变。研究日本宗教的专家马林斯对《经济学家》杂志介绍说，目前东京的葬礼超过四分之一都是非宗教性的。“许多家庭现在都选择将亲属的骨灰散入大海或者森林，或者是送往集体墓地。”

　　“宇宙葬”这个新名词近几年也成为日本殡葬业的热门词汇。把逝者的一部分骨灰装进直径一厘米的铝合金容器中，随人造卫星发射到太空，环绕地球轨道一段时间后，再一起重回地球如流星般殒落。亲友可以用手机软件确认人工卫星的位置，遥望天空思念故人。

　　日本的“宇宙葬”项目多与美国展开合作。2013年在美国旧金山开业的极乐太空公司表示，日本是继美国之后第二个服务对象国。极乐太空公司的CEO托马斯·思维特表示：“宇宙是最神秘、最美丽的地方，选择宇宙作为人生的最后一次旅途，不是很浪漫的事情吗？地球上的亲人抬头仰望星空，或许能够看到自己化作流星划破天际，照亮夜空，那该是多么令人难忘的告别。”

　　一般的“宇宙葬”价格并不昂贵，定价从30万到50万日元不等。日本有公司甚至会将服务“升级”，把骨灰送到月球。而“月球葬”较贵，要100万到200万日元，把骨灰胶囊送到月球表面安置。

　　选择“宇宙葬”这样非传统葬礼的日本人越来越多。这种选择背后具有历史和自然的心理基础。日本社会很早就产生了顺应自然、适应风土环境的意识。这种意识使日本人较为坦然地面对生死无常的现象。“冬去春来，夏逝秋至，四季轮转，循环往复。”日本宗教学家山折哲雄在一篇专栏文章中写道：“顽强柔韧的忍耐力萌生，渐渐地死神临近，安详地等待死的到来，之后化作春泥，回归于自然——人们心中形成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琉璃殿”驱散孤独

　　东京新宿区幸国寺一间陈列着2046座水晶雕像的空旷房间，LED灯五彩缤纷地闪烁。

　　很难想象这是一座墓室。它位于一座八角形建筑物内，正面和墙面采用丝柏木材，大门自动开关。内部正中供奉释迦牟尼佛坐像，LED佛像分布在墙壁四周，每一尊都放在一个透明水晶盒里。光墙可以变换颜色，参拜时为柔和的黄色，举行法事时则变为天蓝色。

　　一个真人大小的盒子售价约75万日元，一年的维护费为9000日元，骨灰可存放33年。此后就不再需要付维护费，骨灰会存放到公用区域。逝者亲友拜访时，像立体停车场一样的传送装置会将骨灰盒传送出来。亲友只要刷一下配套智能卡，对应的代表自己亲人的佛像就会闪耀不同光芒。此外，这里还有祷告室与音乐室。

　　这个新型公墓有个很美的名字——琉璃殿。正为自己挑选墓地的中岛由美子年逾古稀。“我接触这种墓地完全是命运的安排。这样方便多了。”她对Vice.com的记者说，“不希望去世后还要让亲人费力给我维护墓碑。”中岛唯一的亲人是她的弟弟，她觉得这里离车站很近，弟弟到新宿闲逛时就可以来看她。

　　幸国寺住持矢岛泰淳在十年前建造了这个流光溢彩的室内墓地，初衷是为担忧孤独死的老人提供安身之所，让他们死后不会感到孤独。“以前每个人都有墓地，后来土地空间越来越小，可存放多人骨灰的家族墓地应运而生并世代相传。”他说，“但现在日本的孩子越来越少，有些人已没有后代来维护墓碑了。”

　　矢岛主持透露，琉璃殿不问宗教信仰与国别，客户以单身和没有儿女的人士居多，“这些水晶佛像就像你的朋友，死后会与他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