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伏天,热得走油,邪气后悔呒没辣拉灶头间装只空调。烧点小菜,面孔浪个汗滴答滴答挂下来。我菜刀一摆,立时三刻,迓到空调间里,嘴巴里还叫:热煞了、热煞了。先生一听就讲,又要药胡翅叫啦,老里八早呒没空调勿要过日脚了。
先生个闲话冷陌生头让我眼门前出现了一幅幅小辰光过热天个样子,最后定格辣大沪冷库门口。
阿拉威海路张家花园大门口,靠近吴江路,有一只大沪冷库。听人家讲,搿只冷库老早就辣海了。门面是勿好看个,灰托托个水门汀墙头,样子方方正正呒没一点噱头。冷库门口头总是湿得一塌糊涂,脚也踏勿落,勿管是冷天还是热天,门口头总归有三三两两穿了老棉袄、大靴子个工人,有点像穿得海噗噗个宇宙服航天员。伊拉靠辣墙壁吃香烟,听讲是出来透透气。冷库里向冷得勿得了,里向侪是冰肉、冰鱼、冰冷饮咾啥。上世纪60年代上影厂电影《大李、小李与老李》就拿冷库作背景,里向个老李为了逃避体育活动,勿当心拨关进冷库,一歇歇就冰得像石刮挺硬个半爿猪猡了。
不过,阿拉小辰光欢喜到搿搭去白相,伊是阿拉童年个清凉乐园。伊个辰光屋里向呒没空调,电风扇也勿是家家人家有个。冷库是个大冰窟,里向透出个丝丝冷气源源勿断,温度起码比火热踏踏滚个外面低八度。阿拉一群小囡放暑假侪欢喜到伊个门口去白相,揩点油,孵“空调”,适意得不得了,好像额角头浪向个痱子也瀴下去交关。冷库门口大卡车一天到夜辣卸冰块,冰块有现在一只小型旅行箱子介大。工人七手八脚用一只长长个铁钩子拉牢仔冰,一块一块拖下来,拖到冷库里。等车子开脱了,阿拉小姑娘侪蹦蹦跳跳跑过去,侬抢我夺拣地浪向落脱个碎冰,摆辣手里白相。一歇歇放辣额角头浪,一歇歇贴辣面孔浪,一歇歇放辣胸口头,阴凉啊。同班个男小囡就更加扎劲了,伊拉胆子大,赤仔膊一直辣搿搭混,跟门口个老师傅搞得老熟,有辰光揩油吃两根断脱棒头个赤豆棒冰。有辰光还有想勿到个惊喜。从小头子活络个大洪搭仔冬冬,现在回想起伊个辰光来,还是绝对得意个讲,大卡车运来鱼、肉、猪下水咾啥,进库冷藏辰光,有时会落辣地浪向一眼眼,门房间老师傅一开心,会甩一块猪肝或者两只腰子拨阿拉,“小鬼,喏,拿去。”穿仔木拖板个伊拉,眯花眼笑个捧仔搿点物事,劈里啪啦奔回去,搿点腰子、猪肝就成了伊拉回屋里向卖样个“战利品”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大沪冷库拆掉了,代之而起是高楼大厦。当然,阿拉个下一代也勿用去揩搿种油了,屋里向就是一个清凉世界。今年7月1日,周家嘴路军工路路口远东地区最大个冷库也关停了。
上海滩一道风景永远消失了。